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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從不說謊郡主從不說謊
雪茶汪汪

第7章

想得美(三)

陳貴妃哭得梨花帶雨,皇上有些頭疼。

疼的不是其他,而是陳貴妃說的那句“仗勢欺人”。

紀安寧一去邊關五年,回來就這般行事,還不是因為紀彥的言傳身教,看來紀彥對他這個皇上還是很有意見啊。昨日的事兒還沒跟她計較,她不曾反省,還這般肆無忌憚。

皇上怒道:“讓禁軍去接尋陽進宮。”

內侍一怔,這哪裏是去接,分明是去押啊,這尋陽郡主剛回京就被皇上厭惡了?

內侍著急忙慌地躬身退出殿外,正要傳話禁軍去接人,卻見不遠處一位年輕秀美的姑娘,正快速移過來。

她直接晃過內侍,進了殿內。

紀安寧笑容燦爛,雙手抱拳,俯身一拜,嘻嘻哈哈道:“給舅舅請安。”

說完,不等皇上開口,就自顧自地直起身子,走到了飯桌前,眼冒精光。

邊關什麼都好,就是這吃的上麵,確實過於匱乏。她還真是嘴饞得厲害。這禦膳看著誘人極了。

“還好來得及,正好趕上和舅舅一起吃飯。”憋屈一天的紀安寧,心情好了許多。

陳貴妃眸色一動,繼續上眼藥,陰陽怪氣道:“郡主的性子還真是灑脫,在宮裏就跟在自己家裏一樣啊?”

沒大沒小,一點規矩都不懂,進來居然隻給皇上問了個四不像的安,對她這個貴妃視而不見。

紀安寧遲疑問道:“在舅舅這兒,不就應該跟在自己家一樣嗎?”

皇上輕笑出聲,之前的不快一掃而過。

高高在上這麼多年,哪怕是至親,不是怕他,就是在算計他。像紀安寧這樣把他當個尋常親戚的,還真是獨一無二。他似乎看見了當年的安樂王世子,也隻是把他當成弟弟一樣照顧。

“還不快給尋陽拿副碗筷來。”

貴妃站在一邊,難以置信。

這麼粗魯,這麼沒有規矩,皇上居然不生氣,之前皇上明明不高興的,這……這是怎麼個情況?

食不言寢不語,等吃飽喝足以後,皇上才佯怒道:“聽說你把信德侯世子打了?”

“我打他做什麼?我就拍了下他肩膀,他就摔倒了。”紀安寧忽然想到了什麼,靠近皇上一點,小聲道,“舅舅,他不會是要訛我吧?”

“他能訛你什麼?”

“當然是錢啊。我今日去信德侯府,才發現他們府上窮得厲害,連給世子夫人的炭火都供應不起,隻能吃青菜果腹,滿院子找不出兩個伺候的丫鬟。嘖……”

皇上笑得不行。

他這才記起來,信德侯世子夫人和尋陽關係匪淺,謝隨安的風流軼事他也是知道的,並沒有放在心上。

信德侯府這種把戲他全然不在意,如果是用在別家,或許有什麼想法,但是一個府上兩個嫡親的姐妹,他並不覺得謝隨安有什麼謀劃,估計是年少慕艾罷了。

不過,確實委屈了他的原配,挨頓打就挨頓打吧。

陳貴妃知道今日的狀不好告,但是也沒想到皇上的心偏到了天際。

覷著皇上神色,隻能再找機會,陳貴妃勉強把心頭火地壓下去,卻不料被尋陽郡主的一句話,直接嚇得魂飛魄散。

“舅舅,謝隨安想造反!”京城的人似乎都喜歡這樣說話,紀安寧索性入鄉隨俗,隨個大流。

“這話可不能亂說。”

紀安寧一本正經道:“今兒個京城裏的百姓都在說,謝隨安要娶趙姐姐的妹妹,是打算娥皇女英。”

皇上不明所以,這話貴妃說過,他當個笑話聽了。

“娥皇女英嫁的可是皇帝,謝隨安以此自比,還大肆宣揚,這還不是居心叵測啊?”

剛剛還沒當回事的皇上,麵色冷了下來,他緩緩回頭看了一眼已經麵無人色的貴妃。

“陛下,隨安絕沒有這個想法!”陳貴妃伏地痛哭,渾身哆嗦著。

造反,皇上是一點不相信,謝隨安就是有心,也得有那本事才行。

隻是到底因為這個說法,讓他心裏膈應起來。

姐妹二人同侍一夫也不是什麼大事,為什麼謝家偏偏要提娥皇女英?

娥皇女英,堯之二女,舜之二妃。

謝隨安是在自比舜帝的賢能?

光明正大也就罷了,明明是一樁醜聞,不遮掩著些,還鬧得人盡皆知?謝隨安想幹什麼?

想到近來聽到越來越多的人稱讚大皇子明理能幹,皇上神色冷淡地瞥了一眼陳貴妃,到底是多年的情分,但謝隨安這事兒他也不想管了。

“謝隨安不至於此,這話不要再說了,免得落人口舌。你剛回京,乖乖在家多陪陪你娘,不要四處惹禍。”

紀安寧見皇上不再提起謝隨安一事,其他的也不重要,無有不應。

出宮之前,打著不用跟自家舅舅客氣的旗號,在宮裏搜刮了幾件寶貝,紀安寧才迤迤然地回府。

“林遠,你猜得好準。皇上聽了娥皇女英之後,真的就不管我打謝隨安的事了。”紀安寧讚賞道。

林遠笑笑。這位皇上可不是什麼大度的人,心裏彎彎繞繞隻會比旁人想得更多,所以他才會替紀安寧支這個招。

雖然皇上沒追究,但趙知蘊還是擔心:“我住在這裏不合適,趙家和謝家不會善罷甘休,他們肯定會來叨擾公主的,你先讓我回去。”

紀安寧扯扯嘴角,“他們忙著呢。”

“忙?郡主做了什麼?”對任何人都沒有敬畏心的尋陽郡主,讓林遠有一點擔心。

“給謝隨安準備了一點無傷大雅的見麵禮。”隻那一掌實在難解她心頭之恨。明知道趙知蘊畏寒,這麼冷的天居然斷了炭火,簡直該死。

被紀安寧打了一頓之後,又吃了莫名其妙的藥,催吐催得膽汁都吐出來了,好在大夫反複確認,並無中毒跡象,才讓謝隨安放下心來。

結果剛從床上爬起來,就被陳貴妃派人訓斥了一通:讓他安分一些,娥皇女英之類的話,以後提都不要再提。

他還沒有消化掉陳貴妃的訓斥,又聽到下人稟報,趙知蘊不見了。

空空如也的房間裏,隻梳妝台上放著一個盒子,還貼著一張紙,上書“千萬不要打開。”

盛怒之下的謝隨安不管不顧,直接打開。

“轟”的一聲,閃過一道奪目的亮光,謝隨安下意識閉上眼睛,等再睜開的時候,眼前卻漆黑一片。

“我的眼睛!”

剛剛安靜下來的信德侯府再次亂成一團,一時半會兒是顧不上已經失寵卻又離奇失蹤的世子夫人了。

趙知蘊就這樣在安樂侯府住下了。

“他的眼睛會治好的吧?”趙知蘊有些擔心,不是擔心謝隨安的身體,而是擔心謝家會以此發難。

“軍中斥候用來逃命的小東西罷了,過兩天他就好了。”樂不可支的紀安寧忽然拍拍腦袋,有些後悔,“隻是他瞎了,怎麼簽和離文書呢?”

“即便沒瞎,他也不會簽的!”趙知蘊神情晦暗。

謝隨安不會輕易放她走的,和離一事並不容易。她手中倒是有能掣肘謝隨安的東西,但不到最後,她不想走那一步,徹底激怒他隻會後患無窮。

紀安寧捏了捏拳頭,冷笑兩聲,“那就看他骨頭硬,還是我的拳頭硬。”

“謝家請了禁軍日夜不離地守著,安寧,你不要輕舉妄動。”

紀安寧鼓了股腮幫子,悶悶不樂。

“這不難辦,聽說謝世子是至孝之人。”林遠眸光閃閃,話說了出來卻有些懊惱,自己一個大男人怎麼摻和別人家事。隻是剛剛看見一向開懷的紀安寧眉頭緊鎖的樣子,他下意識就開口了。

紀安寧一掃剛才的愁眉不展,目光灼灼地看向林遠。

——

謝隨安養傷的這幾日,已經知道趙知蘊在安樂王府,他們一點都沒有遮掩,肯定是紀安寧的手筆,臉上的傷再加上差點瞎掉的眼睛,謝隨安都記得。

知道紀安寧來侯府,謝隨安的第一反應就是她來替趙知蘊出頭了,和離一事他死也不會鬆口。

他就等著紀安寧失望而歸,也想看看紀安寧是否真的囂張到敢打宮裏出來的侍衛。

未曾想到,紀安寧絕口不提和離的事。

她有超品的郡主封號,親自登門而來,信德侯和夫人自然是要露麵的,不僅是他們,闔府上下全都來到了前院。

“侯爺去忙吧,我和侯夫人說說話就好。”紀安寧粲然笑道。

信德侯大約知道是怎麼個情況,反正嫡子早就被侯夫人養得和他離了心,他也不想過問。

等信德侯離開,侯夫人陳氏看著一院子的妾室庶出,臉色難看極了。

“既然郡主要和我說話,那就讓其他人都回去吧。”

“不必,我這個人就喜歡熱鬧。”

陳氏麵色發青。

這些年,她發落一個妾氏,信德侯就納兩個新的進府,以至於府裏永遠不缺新鮮的人。

紀安寧身份最高,理所當然地坐在上首。

“聽說夫人極善烹茶,我也很想嘗嘗,夫人不會讓我失望吧?”紀安寧笑得人畜無害。

陳氏忍了幾息之後方才開口:“當然。”

陳氏吩咐人去準備器具,親自動手為紀安寧烹茶。

“嘖,過火了!”

“這回火候似乎差了點!”

“咦,太香了!”

“呃,好像又淡了!”

……

一個上午,陳氏終於烹出了一杯讓紀安寧滿意的茶。

陳氏自從貴妃得勢之後,耀武揚威慣了,在外人麵前一直是高高在上。

這會兒卻被一個小輩當成婢女一般使喚,還是在素日裏被她極盡打壓的侯府眾人麵前。

那些人一個個低著頭,其實都是在偷笑吧?

侯夫人隻覺得腦門充血,一旁站著的謝隨安幾次要替侯夫人說話,都被紀安寧給攔住了。

謝隨安臉上的傷還沒有痊愈,左邊臉上三道清晰可見的印記,是那日摔在大雁籠子上留下的,看上去滑稽極了。

現在看母親被紀安寧這樣戲弄,連帶著完好的右臉也覺得燒得慌。

紀安寧行事太張狂,但真要論起來,也是說得過去的。

一個超品的郡主,吩咐一個從二品的侯夫人,無可厚非。

臨走前,紀安寧說道:“信德侯府果然是好地方,我很喜歡,明日還來。”

一直提著一口氣的侯夫人差點厥過去。

“紀安寧!”謝隨安忍不住吼道,“你到底要幹什麼?”

紀安寧掏出一張寫好的和離文書遞過去,“你簽了它,我就不來了。”

謝隨安很想把這張紙扔在紀安寧臉上,告訴她別癡心妄想,他就是拖,也要拖死趙知蘊。隻是看著搖搖欲墜的母親,他的手開始抖。

紀安寧見謝隨安隻凶狠地盯著她,不說話,就將文書收了起來。

“那明天見。”

紀安寧越過神情各異的侯府眾人,眼看就要走出院門了。

“我簽!”謝隨安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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