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突然這麼一喊，引得守門值勤的士兵都好奇看過來，嘴上先後洋溢笑意。

我的臉紅得不像話，熱乎乎的，貌似能一口氣蒸熟蝦子。

林秉笑了，如墨眼底藏著激動的歡喜。

“小漫，你這是搶了我的話！”

我垂著腦袋，嗓音如蚊聲，說出的話卻理直氣壯。

“誰讓你動作那麼慢的！”

林秉撓了撓頭發，一米八五的個頭笑得像個憨憨。

“我們剛相親不久——”

我打斷他：“相什麼親！我認準你了，咱們幹脆領證結婚得咧！”

林秉愣了，冷峻好看的眼眸盯著我看，好像要將我看穿似的。

我被他逗樂了，嬌瞪他一眼。

“你倒是點頭呀！傻愣著幹嘛！”

林秉一口大白牙亮澤耀眼，怎麼也藏不住。

“我其實已經向隊裏遞了結婚申請，隻差你的單位證明就行。”

我有點無語，感情他比我還急。

我沒好氣捶了他硬實胸膛一拳，掏出兜裏的證明信給他。

“拿去。”

我抿了抿嘴，“之前我跟你說過我家的情況有點複雜。我後媽嫌貧愛富，還帶著一大家子拖油瓶，嘴雜事多還愛鬧騰。我會讓我爸管束好他們。但我還得提前提醒你一聲——你對他們沒義務也沒責任，別搭理他們。”

林秉劍眉微挑，“我都聽你的。”

頓了頓，他低聲問：“你還有什麼......要求不？”

我看著他的眼睛：“必須對我好，一輩子都好。”

林秉也看著我，隨後鄭重點點頭。

我眸光微黯，低聲：“中途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要鬆開我的手，永遠不分開。你能做到嗎？”

他若有所思看著我，用力再次點頭。

“能！”

答得擲地有聲，慷鏘有力。

我笑了，卻不自覺淚盈滿眶。

他微笑，對我伸出大手。

燦爛陽光下，一隻雪白纖細的小手放進渾厚有力的大手掌裏。

那厚實手掌收住，將小手緊緊包裹。

溫暖，溫馨。

......

林秉的軍人身份比較特殊，各種證明各種政審頗麻煩。幸好他提前申請，上級領導體恤他歲數不小了，一路綠燈火速通過，領證流程下來最終隻需要三天。

可這三天對我來講還是漫長得很！

一直戰戰兢兢，擔心大姑姐突然冒出來，又擔心後媽跑來搗亂。

直到紅色證書捏在手心，我才暗自鬆一口氣。

“總算辦妥了......”我將腦袋歪在他筆直的胳膊上。

林秉冷硬俊臉帶著一絲笑意，解釋：“已經是史上最快速度。”

我嬌笑，對他調皮皺皺鼻子。

“辦得不錯！給你一個小小的獎勵吧。”

語罷，我踮起腳尖，輕輕吻了吻他的臉頰。

下一刻，某人渾身僵硬儼然成了雕像。

我憋不住咯咯笑著。

他眼眸冒光，硬實大手捏著我的手，手背的粗大青筋繃得緊緊的。

證領了，婚事也該提上議程。

林秉商議：“我姐應該這一兩天就能到海濱城。等她到了，我們再正式去拜訪嶽家商量婚事。”

“不用麻煩。”我搖頭：“我先跟我爸說一聲，然後你跟我回去走一趟就夠了。婚禮不用隆重，我們拍幾張婚紗照，簡簡單單請同事戰友們吃一餐就行。”

九十年代已經開始流行彩色婚紗照。一般都是影樓提供服裝，簡單裝扮一下拍幾張膠片。自己喜歡哪張就挑出來衝洗多張。

林秉劍眉微挑，溫聲：“結婚是人生大事，馬虎不得。你是我的妻子，我不能讓你受委屈。”

我苦笑：“我才不會委屈，但我娘家那邊肯定會讓你委屈又難堪。你我走一趟就行，不用等大姑姐來，省得吵起來。”

大姑姐是典型的火爆脾氣，一點就炸的那種。

我那後媽說話難聽又惡毒，一開口跟點火差不多。

一個是炮仗，一個愛惹火，湊一塊兒約等於轟炸機光臨現場。單單想象一下那場麵，就夠我鬧十級頭痛。

林秉有些遲疑，但我堅持按我說的辦。

隔天下班後，我便坐公交車去了城西。

我爸是毛巾廠的老技術員，年輕時斯文儒雅，即便上了年紀，仍是一眾大爺大叔中長相最突出的那一個。

“爸！”我喊。

他微愣，側過頭來，轉而慈祥笑開了。

接著，跑去街口買了一根綠豆冰棍，小心翼翼遞給我。

“夏天你最喜歡吃這個......快！別等化了，快吃。”

我眼角微澀，接過啃了一小口，嘴裏涼涼的，甜甜的，似乎一下子甜到心裏頭去。

上輩子我生氣老爸再婚，更恨他被洪梅捏得死死的，什麼都聽她的，好長一段時間不願搭理他。

直到我跟著龔師父的醫療隊出國援助，見老人家時不時拿出女兒的照片看，慈愛歎氣說天底下大多數父母都是疼孩子的，最讓父母親掛念的唯有親生骨肉。

想起多年沒見的老父親，那一刻我不知不覺落了淚。

近鄉情怯，這是我重生回來後，第一次主動來找老爸。

他躊躇片刻，終於問出口。

“聽你洪阿姨說......你自個找了個對象。她還說，那對象的條件不怎麼好，生活上窘迫得很。漫漫，你還年輕——”

“爸，他很好。”我直視他溫潤慈愛的眼睛，大膽道：“我們彼此相愛，而且我們已經領證結婚了。”

隻是老父親有些被嚇住了，一時沒緩過來。

“那個——你大嫂還張羅著要給你找對象。你剛剛說的領證結婚......是真的？”

我點點頭，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他是一名頂天立地的軍人，耿直粗壯的外表下卻有一顆溫柔的心，嗬護我疼我。爸，以前我年輕不懂事，但我現在不會了。他是一個好男人，有擔當有責任感，值得我托付終身。我知道我不該瞞著您，但我如果不這麼做，家裏頭那幾個人外姓人不知道還要怎麼鬧騰。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犯不著他們。”

父親沉下臉，語氣難掩責備。

“結婚可是人生大事。突然就說領證結婚了——你這孩子怎麼——怎麼連跟家裏頭商量一聲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