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姐兒!”
徐氏一見到女兒,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你祖母最是疼你,快求求她老人家......”
“母親。”
衛元青柳眉輕蹙,打斷徐氏的哭聲。
她這個母親,仗著父親的疼愛,從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包括老夫人。
她時常規勸母親,要收斂一些,等老夫人歸天後,她想要如何就如何,暫且忍上幾年,也能博得好名聲。
可母親總是嘴上答應地痛快,沒兩日便舊態複萌。
她看著委實糟心。
說什麼祖母最疼她,更是笑話。
每次她剛博得老夫人一點喜愛,便有這個親娘拖後腿。
實在是讓人氣惱,卻毫無辦法。
就像現在,母親便是想抱怨,也不必吼得人盡皆知!
衛元青第一次覺得她這個母親有些丟臉。
但這是她親娘,再恨鐵不成鋼,也不能不管。
她已有了讓老夫人消氣的法子。
衛元青從一露麵便目不斜視地走到徐氏身邊,跟著她一起跪了下去。
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廣賢郡王一眼。
鶴瑾年眉頭皺成‘川’字。
他能百分之百確定,這位姑娘才是乞巧節那晚,與自己情投意合的侯府嫡女。
可她似是從未見過他一般......
衛元青當然能感受到廣賢郡王火一般炙熱的目光,但在老夫人麵前,她怎敢輕浮?
衛元青跪得端端正正,先是對老夫人叩了一首,隨即便要開口。
老夫人卻先她一步,“月姐兒來得正好,你的事,一並解決了吧。”
月姐兒......
一個簡單地稱呼,讓從出現後便端出一副優雅大方的衛元青,表情瞬間僵掉。
八年前,她的名字還是衛元月,那時的她隻是侯府一名庶女。
母親被扶正後,請了一位道人改善侯府風水。
那道人得知她單名一個月,便說是明珠蒙塵之意,母親閱遍典籍,為她更名——‘青’。
青鸞,乃鳳鳥。
對她給予的期望,全在這一個‘青’字之上。
連父親都覺得這個‘青’字極好,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嘛,他的青姐兒定會是京城貴女中,最耀眼的那一個。
名字改的很順利,也無人過問衛元卿是否同意。
直到老夫人回府,聽聞此消息第一次震怒。
比知道父親抬妾為妻,更加惱怒。
那幾日她慌極了,所有人都以為侯府隻有她一個叫衛元青的嫡女,她也不負父親母親的期望,被譽為京都城第一才女。
若是將名字改了回去......
衛元青不敢想。
好在,事情有了轉機。
衛元卿那蠢貨竟然對祖母說她不在意,語氣中還隱隱有一些祖母多管閑事的意味。
祖母什麼話也沒說,隻是再未提及更名。
如今......
當著三位皇孫,尤其是廣賢郡王的麵,祖母提起月姐兒是什麼意思?
原本還想為母親求情的,此時此刻衛元青哪還有那個心思。
“姑母!這是您嫡親的孫女,青姐兒啊!”
徐氏也顧不得自己那五十大板,好多年未曾如此親近地喚一聲姑母,此刻竟打起了溫情牌。
她在提醒老夫人,我不僅是你的兒媳,更是你娘家的侄女!
定遠侯府的顏麵你不管,那徐家呢?也都不管不顧了?
青姐兒是衛家與徐家的血脈,明明與您更加親厚!要改名字也該是衛元卿!
“不妥。”老夫人接過喜夏呈上來的茶盞,輕抿一口,“老身聽聞,今日之事全因一個‘qing’字而起,可有此事?”
這一次老夫人竟是看著靖王世子詢問。
從老夫人出現,靖王世子便被這老太君一次次神操作震著了。
他原以為老太君會倚老賣老,仗著自己的身份,護著自己的兒子。
沒想到她老人家寧可鬧到皇祖父那裏,也要秉公處理!
當真是讓人佩服啊!
不愧是與老侯爺戰場廝殺數年的巾幗英雄!
老人家也沒有瞧不起自己的意思,從她的態度就能看出來,對待三位皇孫一模一樣。
靖王世子對老夫人的敬仰,如滔滔江水一般!
他隻覺得熱血沸騰,連忙起身答道:“老太君明鑒......”
靖王世子將來龍去脈講的那是口沫橫飛,還不忘為小可憐衛元卿打抱不平,將定遠侯與徐氏剛剛對她的態度添油加醋地說了一番。
楚王世子臉都黑了,咳嗽幾聲提醒,那蠢貨全當聽不見!
廣賢郡端坐在那裏,雖然沒說什麼,眼中卻不免流露出對靖王世子的嫌惡。
衛元卿卻幾次忍不住要笑場,連忙垂下頭。
靖王世子與前世一樣魯莽,為人卻正直可愛。
也正是如此,後來與廣賢郡王一派分道揚鑣。
鶴瑾年不顧手足之情,利用靖王世子陷害太孫。
雖然太孫被小小地懲戒一番,靖王世子這個小可憐卻丟了性命......
“卿姐兒。”
老夫人一聲呼喚,打斷衛元卿的思緒。
衛元卿回過神,恭恭敬敬地給老夫人請安,從頭到尾卻一言不發。
老夫人嚴肅的表情,第二次出現變化。
先是疑惑,而後一股怒氣從心底湧起!
目光再次落在徐氏臉上,從未有過的冰冷。
徐家,乃一代將門,養出來女兒也各個文武雙全,皆是女中豪傑。
而這個她親自調教出來的侄女,竟是用如此下作的手段,迫害衛家子嗣!
老夫人這般震怒,是連衛元卿都沒有想到的。
她最初的想法,隻是逼徐氏出手,再揭露她,讓所有人看清她這個定遠侯夫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衛元卿哪裏知道,老夫人半輩子征戰殺場。
習武在她眼中是神聖的,可以自保,可以懲惡揚善,甚至特殊情況下使用一些非常手段也並非不可。
但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還口口聲聲喚著她母親的孩子!
她怎麼能......怎麼敢的?!
事關徐家清譽,老夫人強行忍住怒火,對衛元卿招了招手,“卿姐兒,到祖母這兒來。”
待小姑娘走近,老夫人輕輕撫著她的頭,“長高了。”隨後又摸向她瘦弱的小身板,“就是瘦,日後可得多吃點。”
老夫人的力道很輕,衛元卿卻感覺鎖在喉間的束縛瞬間解除。
“祖母,對不起。”千言萬語,隻化作一句濃濃的虧欠。
老夫人瞧著淚眼汪汪的小姑娘,與方才轉瞬即逝的俏皮模樣截然相反。
她心中亦是歎息。
知道錯,便是好孩子。
那她這個做祖母的,便最後為她出一次頭,倘若這孩子依舊退縮,她這個老婆子便再也不管了。
人,自己立不住,誰都扶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