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徐氏被老夫人教養的端莊大氣，穿著打扮也無一不典雅大方，處處端的一副定遠侯夫人的做派。

可此時，她雙目赤紅，鼻翼聳動，一副猙獰模樣。

若不是尚存一絲理智，知道麵前這少年的身份不好惹，她定會當場撕了他！

“夫人夫人！”定遠侯深知自家夫人的脾氣，連忙迎上來擋在徐氏身前，“殿下息怒......”

“定遠侯。”靖王世子絲毫不給他麵子，“你身為朝廷命官，可熟知大秦律法？

凡以妻為妾者，仗八十。

以妾為妻者，仗，一百！”

自大秦開朝以來，妻妾製度有著明文規定。

大秦太祖秦元帝的發妻一手輔佐丈夫登上皇位，秦元帝對結發妻子也十分敬重。

所以在大秦：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

一日為妾，終身是妾。

隻可惜，更替了幾代王朝之後，太祖定下的規矩，遵守的人便越來越少。

妾者扶正，不在少數，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說白了，這就是一件民不舉、官不究的小事。

可若真的深究起來，也著實觸犯了大秦律法。

尤其這個深究的人，還是皇室子嗣......

定遠侯心中一凜，隻覺得脊背從尾椎骨處開始發麻、發涼。

妾為妻者，一百大板......

開什麼玩笑！

他這一把老骨頭別說一百大板，就是十大板子也受不住啊！

一百大板若真罰下來，著實要了他一條老命！

這該死的靖王世子是瘋了不成？一旦定遠侯府的事被揭露出來，那就等於將這層窗戶紙捅破了！

拔出蘿卜帶出泥，又會有多少世家跟著受牽連？

這筆賬自然也會算在定遠侯府上，但罪魁禍首可是靖王世子！

到時候靖王府......

再說，皇上對自己縱容著呢！就算知道也未必會責罰。

定遠侯一思量，便沒那麼慌了。

靖王世子衝動易怒，但廣賢郡王心中是有成算的。

“殿下，此事您要為老臣做主！”定遠侯一臉憤懣地看向廣賢郡王，明擺著一副我的家事，請殿下莫要深究的混不吝樣。

徐氏也想到這層。

更何況廣賢郡王心裏可是惦記著她家青姐兒的，怎會允許侯爺受那一百大板？

“殿下，侯爺與妾身委實冤枉！”

夫妻倆一個德行，在求助廣賢郡王的同時，順便給了靖王世子一個大大的白眼。

靖王一家老早搬去封地，留下一個靖王世子，說白了和質子差不多。

靖王生性愚鈍、不堪重用，在皇帝麵前本就不受寵，更何況靖王世子。

如今的靖王妃也是續弦，他靖王世子有什麼資格打抱不平？

如此蔑視，讓靖王世子本就憤怒的娃娃臉漲得通紅，“好好好！好一個定遠侯！本世子倒要去問問皇祖父，這件事他老人家到底管不管！祖宗定下的規矩，究竟還是否作數！”

如今的定遠侯，是老侯爺唯一的嫡子。

老侯爺戰死沙場後，原本頂替的衛家武將應該是他這個新任定遠侯，但那時定遠侯惡疾纏身，就由侯府庶出的長子衛忠全前往邊塞。

嫡子衛孝全這個定遠侯隻是掛了名頭，實際上並無實權。

便是定遠侯府的家將，也由三房庶子衛義全掌管。

並非老夫人偏心，這是她唯一的兒子，豈有不疼愛之理？

隻是，定遠侯府若交到自己嫡親兒子手裏，也就徹底毀了！

時也，命也！

老夫人心中的痛，無人可知。

老侯爺多年征戰沙場、保家衛國，打過得勝仗不計其數。

百官敬畏他，百姓擁戴他，秦昌帝對老侯爺既賞識又忌憚。

年幼的定遠侯便入宮成了皇子伴讀，與皇子們同吃同住，一起長大，無人約束定遠侯，甚至對他多加縱容。

刻意為之下，定遠侯被徹底養廢了。

老夫人歸京後，生生看著兒子越來越跋扈，且平庸無能，卻沒有任何辦法。

在定遠侯及冠之後，老夫人將悉心教養幾年的侄女送入宮中。

定遠侯與徐氏是青梅竹馬，自小便感情深厚，老夫人原想著補救一二，至少能在兒子犯錯時，有個明白人提點。

沒成想，徐氏並非表現的那般賢良淑德。枕邊風一吹，定遠侯做事便越發沒了章法。

靖王世子即使再不受寵，那也是天家子嗣！豈容他一介小侯欺辱？

定遠侯卻不以為然，少時天子縱著他，抬徐氏為正妻之時，皇帝豈會不知？

這不是也沒說什麼？

今日他之所以百般討好，忌憚的是廣賢郡王背後的太子府！

至於楚王世子、靖王世子，定遠侯不是太在意。

因此，靖王世子怒氣衝衝要進宮麵聖，定遠侯隻慌張片刻功夫。

反而是廣賢郡王沉聲提醒，“六弟，莫要衝動。”

靖王世子被氣得失了智，“皇兄你別管！老侯爺乃一代將星，也不知怎麼會養出這樣的廢物！”

“六弟！”

楚王世子接收到廣賢郡王的眼神，連忙將靖王世子攔下，“皇祖父近日龍體欠佳，六弟莫要叨擾！”

定遠侯的確是廢物。

但，這個廢物可是天子一手養成的。

定遠侯抬妾為妻這件事，若捅到天子麵前，或許會依法處置，但靖王世子定會惹得天子煩心。

整個大秦抬妾為妻的世家不再少數，這麼一鬧豈不是所有人都要罰？

到那時怨聲載道，可不是靖王世子能承受得起的。

最主要的是......

靖王世子與廣賢郡王走得近，深究起來最倒黴的是誰？

靖王世子衝動易怒，發起脾氣便不顧天不顧地，這些問題他未必想不到，隻是在氣頭上，拚著觸怒天威，也要狠狠懲戒定遠侯！

衛元卿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她垂著首，怕自己藏不住眼中的興奮。

鬧吧，鬧吧，鬧得越大越好！

其一，經此一事，靖王世子必會對廣賢郡王生出嫌隙。

其二，雖未必鬧到天子麵前，為保靖王世子顏麵，也定要對定遠侯夫婦小懲大誡。

其三，徐氏不最注重她那點定遠侯夫人的尊榮？如今得罪天家子嗣，鬧得人盡皆知，一想到她日後夾著尾巴做人，衛元卿便忍不住心中那絲快意。

其四，徐氏一而再再而三對她動手，老夫人教的那點子功夫全使在她身上，還用兄長性命相要挾！

今日，她便要所有人看清徐氏到底是個什麼貨色！裏子麵子通通撕下！

蛇打七寸，便是要狠狠踩著她最痛的點！

一陣陣倉促的腳步從院中傳來，衛元卿斂起眼中恨意，循聲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