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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乍暖

第2章

三青洞

好不容易過年,大家能聚在一起,趁著酒桌上的飯菜還沒有涼透,我纏著爸爸和老姑繼續講村子裏的故事。

“爸,那個張大夫本事咋那麼大,就能一眼看出來奶奶是被黃皮子附身了?”

我爸往嘴裏扔了一粒花生米,津津有味地說道:“那時候交通不便利,村子裏的大夫本事都大,咱們東北有跳大神的你知道吧,都是關外薩滿教的法子,也算是巫師中的一種,俗話說巫醫不分家,其中的門道,張大夫自然明白,說起來還幸好她明白呢,要不你小子還有麻煩了!”

聽到這裏,我來了興致,合著這三四十年前的事裏麵還有我呢?可是我那個時候還沒出生呢,壓抑不住心裏的疑問,趁著我爸喝多之前,趕緊問個明白。

這個時候,老姑終於搶過了話頭,說道:“你爸那時候,剛脫了開襠褲沒多久,就知道個吃飽不餓,還是讓我給你講講吧。”

1

話說當初,爺爺一拐杖打死了迷迷糊糊躺在“悠悠山”中的黃皮子時,隻是為了出一口惡氣,打死黃皮子,出完惡氣之後,看著滿地的紅白,才感到隱隱後怕。

等到大家回到裏屋,坐在暖烘烘的炕上,張大夫麵色難看地說了一句:“老陳啊,你有點太衝動了。”

爺爺雖然自己也有些害怕,可是聽到張大夫這麼說自己,臉上有點掛不住,又礙於她對奶奶的救命之恩,隻得麵色僵硬地說道:“不就是個畜生麼,沒啥衝動不衝動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可是它先招惹的我家。”

張大夫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我不是說你做的不對,隻是下手太快,恐怕是留下了後患。”

“後患?殺了個畜生還能有啥後患?”說道這裏,爺爺就更納悶了。

“畜生?你看你那老婆都被折騰成啥樣了,能把個大活人弄成這樣,那就不能叫畜生了!應該叫仙兒!”張大夫一字一頓地說道。

爺爺有點不忿:“哪裏來的仙兒這麼折騰人的。”

張大夫皺起眉毛說道:“按理說這種東西,平時修行不易,不可能犯險到人家裏來鬧,是不是你們之前幹什麼得罪它了?”

聽到張大夫這話,爺爺猛然想起來一件事,就在奶奶得了怪病的前兩天,爺爺夢到自己帶著大黑和爸爸去山上砍柴火,雪地裏忽然竄出來一隻長著白毛的黃皮子!

爺倆當時就愣住了,光是長著白毛也就罷了,這黃皮子雙腳落地,直著身子走到了爺倆麵前,前爪還抓著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一根小木棍,駐在雪地裏,到了爺倆麵前還做了個揖,竟口出人言!

“您看我像人還是像仙兒啊?”

夢中迷迷糊糊,也沒覺得黃皮子口吐人言有什麼好奇怪的,正要回答的時候,自己兒子在旁邊哈哈大笑起來,指著黃皮子的拐杖對自己說:“爸,你看這黃皮子這一處跟你拄著拐一樣一樣的!”

小孩子說完話,那白毛黃皮子登時渾身抖似篩糠,撇過頭去,直盯盯地看著爺爺,那張小臉兒上竟能看出一絲祈求和期待。

爺爺正要心軟,可一想到自己兒子嘲笑自己拄拐的事,這件事本來在他心中就如鯁在喉,平時鄉裏鄉親開開玩笑叫他陳瘸子也就罷了,可這夢裏麵就連自己的兒子都這麼說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看著麵前的這條黃皮子就煩,哪裏還有好話,當即怒罵道:“我他媽看你像個王八犢子,偷雞倒把的玩意兒還想裝人成仙?趕緊有多遠滾多遠!”

這句話出口不要緊,那黃皮子如遭雷擊,立刻慘叫了一聲,直立的身子立刻佝僂了起來,在雪地上打著圈的翻滾,痛苦至極。

爺爺暗罵了一聲晦氣,就帶著爸爸和大黑繼續上山撿柴火了。

可這一切不是個夢麼?咋的,自己做個夢都能惹禍了?爺爺不忿地把夢中的事一五一十地全數說給了張大夫,這邊張大夫還沒殺反應呢,坐在桌角扒拉飯的爸爸倒險些咽著。

爺爺不滿地看向爸爸,爸爸長著大嘴,半天才說:“爸,你做這個夢咋跟我做的那個一模一樣呢?”

得了,老爺子這下子可算明白這黃皮子為啥纏上自己家了,敢情還真是一個夢惹出來的禍端,他瞪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兒子,這特麼熊孩子,真是欠收拾。

那邊張大夫聽著父子倆,你一言我一語,總算是理清了頭緒,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原來是這麼回事……那黃皮子可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跑到你們倆父子麵前討封口來了,沒成想父子倆一個屁事不懂瞎咧咧,一個脾氣又急又酸好麵子,倒是把自己給坑了個夠嗆。”

“討封口?”桌上的爺爺,爸爸和老姑頭一次聽到這事,好奇地問了起來。

張大夫點了點頭,解釋道:“精怪有靈,山中修行要過三災六難,才能來到最後關卡,一旦越過這最後的關卡,就能化去口中橫骨,褪去凡胎。不同精怪最後的關卡都不相同,草木精怪大多是雷劫,所以經常見山中巨樹被雷劈焦。走獸精怪要過的卻是人劫。”

“人劫?”爺爺再次插口道。

“沒錯,人乃萬物之靈,千妖之首,那黃皮子給你托夢,就是為了從你口中討得一個萬物之靈的口諭,也就是俗稱的,封口。當日它問你,它像人還是像仙,你說它像人,立刻化去全身道行,托身成人,不再是畜生。你若說它想仙,則凡胎脫落,登臨仙班。可你偏偏說它像個王八犢子,這,恐怕數十年道行一朝喪,再加上你後麵說了一句偷雞倒把,算是給它定了個罪行,關卡難過,罪行加身,恐怕現在已經化成飛灰了吧……”

“這,這,我也不知道啊……”爺爺臉上滿是愧疚,不知道自己一時氣話竟然有如此大的後果。

張大夫卻是安慰道:“無妨,要知道黃皮子這東西,最是貪得無厭。當時你若說了它像人,它未能成仙,定然對你心有怨恨,日後少不了化作小人,來陷害折騰你們家;若是說了它像仙,登臨仙班,也就是個保家仙,一時滿足之下會給你大筆財富,可是升米恩,鬥米仇,等你百年之後,這些財富都要從你兒子身上變本加厲地找回來。”

爺爺聽到張大夫這麼說,心裏好受了些,看著炕邊打著吊瓶昏迷不醒的奶奶,眼睛紅紅地說道:“那照你這麼說,黃皮子應該已經死了,怎麼還能過來找我家麻煩。”

張大夫剛要回答,卻看到窗戶外麵掛著的大紅燈籠忽地滅了,一陣狂風夾雜著冰渣碎雪呼嘯而起,吹打著門框窗戶哢哢作響,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窗而入。

“原本是沒了老的來了小的,現在最小的沒了,反倒來了個最老的!”

窗戶外,一個高高長長的黑影拉在上麵,屋內的白熾燈都一閃一閃,仿佛隨時就要燒斷鎢絲般,爸爸這個時候卻是認出了窗戶上的那個黑影!

“這不是之前在村路上,追自己的那個東西麼?”

張大夫顫顫巍巍地幾步走到窗戶邊,扯著嗓子對外麵叫罵:“吵什麼吵,沒見到人家都睡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說完,就吩咐爺爺關燈,然後讓老姑和爸爸搬了家裏的小板凳和小木桌,將門窗全部掩死。

屋內燈光一暗,月光灑在窗戶上,襯著那道黑影更加幽深,隱隱約約好像是個老嫗的樣子,但又渾身毛毛拉拉……

“汪!汪汪汪!”一聲狀若瘋狂的犬吠聲從院子裏傳來,那黑影一振,竟似有些畏懼大黑的叫聲,忽地一下就從窗邊消失不見了。

然後就聽到院子中一陣鎖鏈掙紮聲,夾雜著大黑的狂吠,不多時就聽到“哢嚓”一聲脆響,那是狗鏈子被掙斷的聲音,撲棱棱好似有什麼東西從院子裏衝了出去,大黑的叫聲越來越遠,似乎是追著那個黑影出去了。

“不好!大黑!”爸爸伸出手,就要扒開擋在門框上的板凳,張大夫連忙按住了爸爸,給了他一個安心的眼神。

“黃皮子到底是黃皮子,哪怕是做了黃大仙的老祖宗來了,見到你家大黑那麼凶,也得避讓三分,否則大黑那麼聰明,怎麼敢衝出去咬它。”

爸爸最初還不行,可是隱隱的能夠聽到大黑的叫聲從大山裏麵傳來,仍然威風凜凜,就覺得張大夫所說不假,心中暗暗為大黑驕傲了起來。

張大夫卻沒那麼高興,看了一眼爺爺,說道:“那東西要是往村子裏跑還好辦些,說不定是咱村子裏哪戶人供的保家仙,這種仙兒入世修行,還算是講道理的。沒成想竟是往山裏跑了去,不知道是在哪裏修的野狐禪,這種仙睚眥必報,此事恐怕不能善了了。”

爺爺麵上又青又紅,臨了狠啐了一口道:“媽的,一人做事一人當,明天我就帶了土槍進山,我就不信了,牛鬼蛇神都是紙老虎,當年全國砸過的破廟爛像剩下的泥塊都能造個長城,老子還能怕了它?”

張大夫點頭笑道:“老陳,要的就是你種不怕的氣勢,這件事本來是我們不對在先,可它們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就別怪我們辣手無情,碰上這種難纏的,就跟它們比誰凶就好!今晚好好休息,明天早點起來,都聽我的,準保你們沒事。”

2

第二天雞剛剛打過三聲鳴,爸爸從被窩裏爬了起來,就聞到了外屋傳來陣陣香氣,炕上隻剩下昏迷中的奶奶和自己兩個人,爸爸趕緊穿戴好,走出了裏屋。

老姑正在坐在灶坑前麵的小板凳上,拿著蒲扇煽火,看到爸爸走出來,不禁笑道:“張大夫說了,等今天這事過去了,咱媽就能醒過來了,你猜鍋裏燉的啥?”

爸爸從小就是個饞鬼,根本不用猜,聞味道就知道大黑鍋裏正蒸著大黃米飯,咧嘴笑道:“姐,你給整黏糊點,黃米飯越黏糊越好吃。”

老姑用蒲扇打了一下爸爸的腦袋,笑罵道:“一點力也不出,光知道出個嘴,在那巴巴的說,你咋不過來弄?”

爸爸憨笑道:“我不是不會麼,咱家除了大姐,就是三姐你做飯最好吃了。對了張大夫和咱爸呢?”

老姑用下巴一努,示意倆人正在院子裏呢,爸爸便走了出去,留下老姑一個人一會煽火,一會攪和的。

爸爸出了門,第一件事就是看向狗窩,卻沒看到大黑的影子,正一臉失望的時候,卻看到爺爺和張大夫從後院走了過來,手裏拿著平時籠草的耙子,後麵一條溜光水滑的黑影,前後亂竄著,拚命地搖動著尾巴。

“大黑!”爸爸驚喜地叫道,大黑一聽到爸爸的聲音,嗚咽撒嬌地竄到了爸爸身邊,不停地用身子蹭啊蹭得,惹得爸爸一頓笑。

“我就說吧,大黑這麼凶,肯定沒事的。”張大夫嗬嗬笑道。

爸爸點了點頭,抓起大黑的前爪,左看看右看看,生怕哪裏受了傷。

“熊孩子,一個狗看給你金貴的,沒見你對我這麼上心過。”爺爺拖著耙子走了過來,輕輕踢了一下爸爸的屁股。

這個時候爸爸才發現,那耙子的刺上,竟穿著昨天打死的那隻黃皮子,從屁股插了進去,又從稀爛的嘴巴插了出來,要多慘有多慘。

“去,把這耙子倚在屋裏爐子邊上,讓你姐看著點。”

爸爸接過草耙子,問道一股腥臭味從屍體上傳過來,心裏千百個不願意把這東西拿到屋子裏去,嘟囔道:“那黃大仙這麼怕大黑,還搞這些玩意兒有啥用啊,到時候直接把大黑一放就完事了。”

爺爺一瞪,罵道:“兔崽子你懂個屁!讓你幹啥就幹啥,啥時候起學的這麼多屁話!”

張大夫卻是嗬嗬笑道:“黃皮子狡猾,昨晚它沒有準備,今天要是來了的話,一定是有了辦法對付大黑了。”

果然還是張大夫說話最好使,對於這個張大夫,村子裏的小孩沒有不怕的,畢竟誰有的發燒腦熱的,都得上她那打上一針不可,爸爸沒二話就把草耙子拿進了屋裏。

一切準備都做完了,一家子重新回到了裏屋,張大夫給奶奶重新配了消炎的藥,繼續打著。

爺爺在炕上坐立不安,左等右等半天也沒見所謂的黃皮子過來,心急地問道:“張大夫,你看這黃皮子是不是真被俺家大黑嚇到了,不敢過來了?”

張大夫稍微遲疑了一下,然後微微搖了搖頭道:“黃皮子睚眥必報,還是個急性子,如果真的放不下這口氣,那今天肯定是要來的。如果是畏懼大黑,那就壞了,什麼時候你家大黑死了,它肯定就要來了,那時候我們沒有準備,還不得任它魚肉?”

爺爺一聽,是這麼個道理,哪有夜夜防賊的精力啊。心中既害怕黃皮子來尋仇,又盼望它趕緊來,別提多糾結了。

張大夫卻是打了個哈欠,說道:“我年紀大了,今天起的又早,睡個回籠覺。有啥情況,別忘了叫醒我。”

爸爸跟著老姑在外屋嘀咕:“咱們早飯還沒吃呢,這黃米飯啥時候能好啊?”

老姑說道:“黃米飯早就好了,這不是咱爸還沒開口說話呢麼,你敢先吃啊?”

爸爸偷瞄了一眼裏屋,說道:“這要是大姐和二哥還在家,肯定能做主,早就乘一碗出來先吃了,姐,你就是完蛋玩意。”

老姑踹了一下身邊的這個老弟,罵道:“滾蛋,少在那膈應我,你要是饞,就自己整一碗,也別說是我給你的,看你敢不敢。”

爸爸左看看,右看看,臨了還是歎了一口氣,選擇了放棄,走出了屋門,找大黑玩去了。

3

爸爸正在屋外和大黑玩的開心,一大片烏雲遮蓋住了陽光,小院裏忽然一暗,爸爸皺著眉頭看看天,心想這雪還真是下起個沒頭。

就在這時,大黑忽然停了下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院外,爸爸疑惑地看了過去,一個尖嘴猴腮的老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院子門口。

這個老頭渾身精瘦,鼻子上不知道是沾了煤灰還是怎麼的,一片漆黑,穿著一件棕黃色棉卦,外麵套著一身素白的皮毛馬甲,左鍵還披著個耷拉,裏麵裝的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麼,一幅十足的土財主打扮,就像是爸爸小時候看到的那些小人書上的形象一樣。

“你找誰啊?”

老頭死死地盯著爸爸,忽然又轉頭看向了大黑,說道:“我找你爹!這是你家的狗吧,長得可真凶啊。”

爸爸招呼大黑過來,拍了拍大黑的腦袋,讓它往外呲的牙齒收了收,說道:“我家大黑不凶,從來不咬人的,你別怕,我爸在屋裏呢,你直接進去就行。”

老頭點了點頭,前腳剛要邁進院裏,爸爸懷中的大黑就猛然往出一竄,呲牙低吼著,不讓他踏入院子裏一步。

老頭頓時退了兩步,險些跌倒,看起來他確實對大黑十分害怕。

爸爸卻再次將大黑拽了過來,照著它的腦袋拍了兩下,罵道:“老實點!”

老頭臉上露出個幹笑,說道:“恐怕因我身上有生人的味,這狗兄不願意讓我進去。”說完就從那鼓鼓囊囊的耷拉裏麵,掏出了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扔到了大黑麵前。

爸爸心想這老頭真怪,竟管大黑叫狗兄,嘿嘿,這是不是二嘎子說的老瘋子啊。再定睛一看,老頭扔過來的不是別的,而是一隻凍僵了的兔子,脖子上有個小傷口,不知道是被什麼給咬的。

老頭笑眯眯地說道:“我在路上撿的,我信道,不吃肉,給狗兄嘗嘗鮮吧。”

爸爸倒是十分開心,他昨天吃到了雞肉,大黑卻沒咋吃,心裏正過意不去,見狀立刻把那兔子撿了過來,扔到了狗窩裏,然後推著大黑進了狗窩,緊接著把狗窩門用木板一檔。

“大黑,你快吃吧,讓我爸看見了,肯定要把兔子拿去烤了,就沒你的份了。”爸爸對著狗窩中一直撓著門板的大黑說道,然後邊轉身邊說道:“我把狗關窩裏去了,你快進屋吧,我爸就在屋裏呢。”

哪知道一回身,那老頭已經走到了爸爸麵前,那張老臉僅僅貼著爸爸的臉,說道:“好小夥,我其實不找你爸爸,找你說也行啊!”

近距離一看,爸爸才注意到這瘋老頭的臉上長滿了細密的棕黃色絨毛,頓時嚇得大叫一聲,後退了一步。

裏屋的爺爺終於聽到了外麵的不對勁,帶著老姑趕緊從屋子裏跑了出來,一出門就看到爸爸跌坐在雪地裏,麵前不遠處站著一個佝僂的老頭。

“你是誰!”爺爺厲聲問道。

老頭咪咪著眼睛說道:“我是來討債的!”

他的影子在雪地裏,拉得老長,爸爸看到這個影子,也反應過來了,連滾帶爬地到了爺爺身邊。

爺爺上去就是一個巴掌,打得爸爸頭暈目眩,然後聽到爺爺怒罵道:“小兔崽子,光知道玩,還不進去看看你三舅姥爺醒沒醒!”

爸爸捂著嘴巴就要哭,想著家裏哪來的三舅姥爺啊,然後就看到爺爺的眼神,猛然醒悟了過來,哭咧咧地就往屋裏走。

爺爺對著那個老頭做了個請的姿勢,“有啥事,咱們屋裏炕上說。”

老頭冷哼了一聲:“炕上說就炕上說!”

說完就掀起棉門簾,走進了房子裏,映入眼簾就是一口大黑鍋,黑鍋旁邊杵著一根草耙子,耙子上麵穿著一隻黃皮子,老頭不禁瞳孔一縮,回頭怒視爺爺。

爺爺不以為意,越過老頭,徑直往屋外麵走,同時吩咐老姑去抓一隻雞燉上。

老頭聽到有雞吃,麵容稍微一緩,再看看那耙子上麵的黃皮子,麵露戚戚然:“我說,這也太殘忍了吧。”

爺爺一挑眉,已經是打開了裏屋的門,不屑道:“這有啥殘忍的,不過一個畜生罷了,要是把老子惹急了,明年我就把我承包的那片山頭全他媽燒了,裏麵還不少這玩意兒呢,種上果樹,我看比種地來錢快。”

老頭一個激靈,快步走到了炕邊,張大夫已經被爸爸叫醒了過來,正在炕梢盤腿坐著,爺爺也快走了幾步,坐在了張大夫身邊。

老頭想了想說道:“要是想要錢,也不用非得放火燒山啊,這山上有不少值錢的東西呢,靈芝山參,哪一個你拿到市麵上不比你種一個山頭的果樹值錢啊,我跟你說這大山裏頭,還有個上百年的山參,長出了胳膊和腿,平時就滿山遍野的自己跑呢。”

爺爺一聽,這可了不得啊,上百年成了人形的山參!那得值多少錢啊,要真有了這個,自己一家人還用吃苦麼,小兒子小女兒的學費錢也有著落了呀,明年大姑娘和大兒子也差不多該結婚了……

“哼!”張大夫的一聲冷哼,將爺爺從貪欲中喚醒,頓時知道自己失了態,不由得平複了一下心情。

張大夫和藹可親地說道:“你是什麼人,我們已經知道了,在這就不用拐彎抹角了,說吧,你要怎麼樣才肯善罷甘休?”

提起這件事,老頭氣鼓鼓地說道:“我大兒子的命啊!你們要是不願意給封口,就不給,憑什麼紅口白牙地含血噴人,讓我那大兒子頂了個罪狀死在劫難下。還有我的小孫子,隻不過為了它父親報仇,你們憑什麼一棍子就給打死了?”

張大夫嘿嘿冷笑,怒喝道:“放你媽的狗臭屁!看你有幾分道行,念在你修行不易,才願意和你多說兩句,不管如何,你那大兒子渡劫失敗,是天意!你小兒子懷恨在心,打死它都是小事,你要是再敢聒噪,我回去就把它的皮做成撥浪鼓,供在觀音童子腳下,讓它永世不得翻身!”

話說到這個份上,老頭也呲牙咧嘴道:“哼哼,我不管那麼多,既然我兩個子孫的命都因你家而死,那就要賠!一命換一命,本來就是天理循環!”

“屁!”張大夫不屑道,“人命可比你們這些畜生的命金貴多了,要不然還用得著找我們人來給你們給封口,不要以為你僥幸登了仙班,就能高我們一頭,不過是最低等的保家仙,今天你能夠出現在這,說明你就放棄了仙班,日後隻能是歪門邪道!”

老頭目中隱隱流出血淚,沾濕了滿臉的絨毛,氣道:“人命金貴?人命金貴!好,老夫舍了百年道行,就讓我看看你們這些人命到底金貴在哪了?”

一股寒意驀得充塞整個裏屋,火炕的溫度都下降了幾分,就在這時,張大夫給爺爺使了個眼色,爺爺頓時大吼了一聲:“小丫!雞燉的咋樣了?”

屋外,老姑掀開鍋蓋,一股香甜濃鬱的雞肉味鋪麵而來,短短瞬間就充滿了整個屋子,讓裏屋那個就要暴走的老頭也不禁停了下來。

張大夫見到老頭停下,笑嗬嗬地說道:“事情沒到魚死網破的那一步,萬事都好商量,我想你來這也不是為了拚個魚死網破吧。”

老頭麵色陰晴不定,最後點了點頭。爺爺見狀,趕緊抬了飯桌過來,給自己和老頭一人倒了一杯高粱酒。

“老哥,之前你兒子給我托夢,我什麼也不懂,說錯了話,怪我,這杯酒我敬你。”說完,一小盅白酒,爺爺一飲而盡。

老頭冷哼了一聲,淺淺地嘬了一口,鼻子微微聳動著,似乎是在細細品味著酒味和空氣中的雞肉香。

爺爺笑嗬嗬地說道:“不知道老哥今天來,想要怎麼處理這事,不如劃下道來,咱們慢慢說。”

不用人勸,老頭又喝了一口白酒,爺爺見狀趕緊滿上,隻看到老頭手指頭搖搖一指,指向了正在看熱鬧的爸爸。

“一命換一命你們是不願意了,我也不要別的,你把這個小兒子過繼給我,以後他有了兒子也要過繼給我當孫子,這樣咱們就扯平了。”

爺爺麵上一僵,把自己的孩子過繼給一個畜生,這怎麼聽怎麼不對勁,但身後張大夫輕輕懟了自己一下,隻能端起笑臉,笑嗬嗬地說道:“這都好說,咱們先吃點,不知道老哥你在哪修行啊。”

老頭連幹了四盅白酒,已經開始搖頭晃腦,聽到爺爺問話,回答道:“青鬆山,龍泉澗,三青洞。你放心,你兒子和孫子過繼給我,保他們榮華富貴。”

爺爺笑嗬嗬地打著哈哈,不停地為老頭滿上酒水。

空氣中的雞肉香氣越來越濃,老頭猛然將杯子一放,尖聲叫道:“快上雞!”

爺爺歉然道:“這雞還沒爛糊,光聞著香,吃起來不帶勁。要不你先吃點雞油雞湯泡的黃米飯吧。”

老頭喝了一口酒,點頭說道:“好,端上一碗來!”

老姑端上一碗滾燙冒泡的黃米飯,還有一碗涼水,爺爺接過黃米飯和涼水,用筷子挑了挑黃米飯,顆顆粒粒粘在一起,拉絲冒油,果然又粘又香!

老頭眼睛裏泛著綠光,“快,快,好些年沒吃過這東西了,平時吃得都是死人的供果,沒滋味!”

爺爺笑了,筷子飛快攢動,將黃米飯團成了一個小球,沾了點涼水,喂了老頭。

黃米飯本來極燙,但是沾了涼水後,溫度剛好,鬆軟可口,又有雞湯的味道,老頭一吃就上癮,吃了一碗又一碗,每一筷子都是爺爺親自喂給他的。

飯飽喝足,老頭也有點喝多了,竟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爺爺立刻找了繩子將他生生捆了,扔到了倉房之中,不一會就聽到倉房中傳來聲聲抓心撓肝的慘叫……

爸爸好奇地朝著倉房中看去,不解地問道:“那黃米飯中下了藥了?”

張大夫搖了搖頭,“這黃大仙貪吃,卻也是真正的保家仙,自有趨吉避害的靈感,下藥它就感覺到,這也是老陳提的法子啊。”

爺爺得意地說道:“這是我在年輕時學的法子,黃米飯粘性足,團成團裏麵的溫度沒法散出去,外麵沾了涼水,吃在嘴裏不覺得有什麼,可進了獨自,飯團化開,裏麵都是七八十度,自然把它燙個腸穿肚爛!”

張大夫看了看外麵的風雪,起身從炕上下來:“我在你家耽誤了不少時間,得趕緊回去了,要不家裏的炕都凍壞了,老陳啊,你趕緊去找了黃皮子的老窩,絕對不能留下隱患。”

爺爺點頭稱是,當天下午就帶著爸爸去了山上。

4

我吃了口菜,聽完了老姑的講述,趕緊追問爸爸,“那黃大仙也沒說自己老窩在那啊,山那麼大,你們還真能找到麼?”

爸爸一瞪眼睛說道:“咋沒說,它要是沒說,你爺爺能下手麼,人家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青鬆山,龍泉澗,三青洞。還說它總吃死人的供果。村子裏的墳地就那麼幾塊,長著鬆樹又在咱們家承包的林子裏的就一處,按照它所說,果然找到了一處黃鼠狼洞,你爺爺也是真狠,往裏麵灌了不少農藥呢。”

我還是不解,問道:“青鬆山?”

“黃皮子那麼大點的眼界,長著鬆樹的山坡就敢叫青鬆山。”

“那龍泉澗呢?”

“那山坡中間有條小河溝。”

“那三青洞?”

“說來也巧,那黃皮子洞上麵長了三棵婆婆丁,哦就是你們現在說的蒲公英,繞著洞口圍了一圈。”

……

我喝了一口啤酒,忽然說道:“要是真能讓我們榮華富貴,我覺得過繼給它也沒啥吧,就是個表麵形式罷了。”

老姑拿著筷子就要打我,“瞎咧咧啥,那黃皮子能是啥好東西,眼前給你幾個好處,後麵禍害你一輩子的事還少了?不說別的,這件事完了之後,你爺爺足足在山上找了多少年的百年山參,誰知道是不是那黃皮子順口說的。”

我爸倒是嘿嘿一笑:“別說,這件事很有可能是真的,我可是親眼看到一個大胖娃娃,光著身子在雪地裏來回跑的。”

看著我期待的眼神,爸爸喝了一口,唏噓道:“下次再和你說,大黑也是那時候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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