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瑾瑜不怕他們提前有準備。
她這次去不是為了抓典型,而是為了安他們的心。
她藏了半年,大家心中終究是沒底的。
酒樓的事,就是有人趁她一直沒露麵鑽的空子。
掛著薑家標記的馬車停在酒樓前。
“少爺!”
薑瑾瑜一下馬車,掌櫃就帶著副手迎了上來,神色不安。
薑瑾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並未言語。
海叔笑嗬嗬地一旁接話。
“老章,不用緊張,少爺隻是想咱們自家酒樓的手藝了!”
章掌櫃訕訕一笑,連忙帶著人進了樓裏最好的包間,然後親自充當小二。
因著還在孝期,薑瑾瑜隻用了些素菜,都是近來大廚新研製出來的。
點菜上菜,包括用餐,章掌櫃都一直候在一邊。
他一直在暗自打量薑瑾瑜。
見他背脊挺直,用餐禮儀極好,一身書卷氣,不愧是舉人老爺。
又恍惚想起半年前接連去世的老爺夫人和小姐,忍不住輕輕歎了一口氣。
他本就愧疚,眼下更是覺得薑家待他不薄,眼下這般境地,他實在不該背叛。
可很多事,也隻是一念之間的事。
今日少爺既然來了,又點名要吃成本極高的那幾道新菜,就說明已經發現了賬本的問題。
可他不見慍色,也沒有興師問罪,雖不親切,但這般沉得住氣,倒是讓他自己有些憋不住了。
“薑氏族長還說您年輕,不堪大用,想想也是,您一個舉人老爺,我們這點小把戲怎麼可能逃過您的眼睛呢!“
章掌櫃有些自嘲地說道。
他能主動開口,薑瑾瑜便接收到了他的態度。
一個眼神,吉祥便將一個賬簿遞了過來。
“章叔,不如一起來看看。”
來了,章掌櫃閉了閉眼。
不過他既然主動開口,就已經做好了受罰的準備。
隻是翻了幾頁,卻不是他們酒樓的賬本。
他有些疑惑地抬頭,就見薑瑾瑜嘴角微彎。
“這是錢莊賬本。”
“從三月之前開始,薑氏族長的賬上每月都會有一大筆巨額流水。”
“想必,都是從酒樓拿的吧。”
“是。”說到此,章掌櫃麵有愧色地低頭。
薑瑾瑜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章叔跟海叔一起追隨爹爹多年,我自認對您有些了解。”
“想必是有什麼把柄落在了他手裏吧?”
章掌櫃有些驚訝地抬頭,再看薑海,也是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是我先挪了酒樓的錢!”
他有些艱難地說出口。
“他不知道怎麼就知道了,說我不聽他的,就會登門告訴少爺!”
“挪錢,你有什麼需要用錢的地方?等等......難道是你老妻生病的事?”
海叔眉頭緊鎖。
“我當時還問你要不要幫忙,你說不用!”
“一萬兩白銀,你也不過一個管家,去哪裏找那麼多錢!”
“我沒有,你難道不會找少爺嗎!”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嗆起來,仿佛兩個毛頭小子。
薑瑾瑜無奈地搖頭。
即便章掌櫃沒說,她心中其實也有數。
滿堂之前一直專心讀書,對家中生意接觸不多,又受了重傷,很久沒有露過麵。
章掌櫃不相信他會幫忙也正常。
“那嬸嬸現在可好了?”
“不太好。”
章掌櫃一臉頹然。
“藥每日都吃著,可還是時好時壞的。”
“我認識一位神醫,可以去為嬸嬸看一看。”
薑瑾瑜直接站起身。
章掌櫃其實心不壞,不然隻要做做假賬,他們就算要發現,也要費一番功夫,酒樓的損失會更大。
他如實地把收支報上來,未嘗不是一種提醒和認罪。
亦或者,也包含試探。
試探薑滿堂究竟能不能撐起薑家這麼多的產業。
薑瑾瑜清楚,所以她來了。
這事處理好了,於她在薑家店鋪中的威望有很大助力。
薑大夫很快便被吉祥拉來了章家。
他放下醫藥箱,對著薑瑾瑜陰陽怪氣。
“腿才好就出來蹦躂,回頭難受了別喊!”
思及此,章掌櫃看向薑瑾瑜的眼神就更感激了,對薑大夫的醫術也多了信服。
“這是誰治得?明明是中毒,卻還亂用些虎狼之藥!”
薑大夫摸完脈,氣得胡子都被吹了起來。
“中毒?”
章掌櫃有些六神無主起來。
“難怪她突然咯血,連著眼睛耳朵,鼻子都流血!”
他慌張地跑去拿來一個小布包。
“神醫您看看,這藥可有什麼問題?”
薑大夫眉間皺得能夾死一隻蚊子,有些嫌棄地翻了翻,又拿起來聞了聞。
“這可是一萬兩的藥。”
薑瑾瑜在一旁加了一句。
“什麼?”薑大夫更生氣了。
“雖說是能吊命的,可也犯不上這麼多錢啊!”
“再說遲遲不解毒,光吊著命有什麼用,早晚還是要油盡燈枯的。”
薑瑾瑜眼看著章掌櫃都要哭出來了,連忙打斷他。
“這毒您可能解?”
薑大夫輕哼一聲:“你看不起誰呢!”
他轉身在醫藥箱裏找出一個小藥瓶,倒出一粒遞給章掌櫃:“溫水送服。”
然後才開口解釋。
“這是我煉製的解毒丸,一粒下去百毒全消。”
“隻是她已經拖了太久,身體太虛弱了,即便是解了毒,也要養一段時間。”
章掌櫃忙不迭地上前給妻子喂藥,然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情況。
屋裏麵安靜的過分,沒有人出言催促。
一刻鐘後,章夫人忽然吐出好幾口黑血。
章掌櫃嚇了一跳,連忙上前為妻子整理,卻驚喜地發現,她緊皺的眉頭舒緩下來,就連呼吸也平穩了不少。
“撲通”一聲,他給薑大夫和薑瑾瑜跪下了。
之前一萬兩的藥,也隻是在剛吃下的時候最管用,之後就一直見效不大,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妻子漸漸虛弱下去,身體也彷佛一直遭受著巨大的痛楚。
有用沒有,他太清楚了。
薑大夫一個彈跳,就避開了他的跪拜。
他最怕病人家屬這樣了。
“一粒五十兩!”他伸出五個手指頭。
又想起這家夥連一萬兩的藥都敢買,又改了主意,“一百兩!”
藥的價值因人而異,他十分理直氣壯地想。
薑瑾瑜一個眼神,如意就拿出二百兩銀票遞給薑大夫。
然後又轉向章掌櫃。
“章叔,您這一萬兩的藥,是從哪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