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依賴的靠在他懷裏，長長的睫毛像煽動翅膀的蝴蝶般顫動。

嚎累了，就小聲呢喃著自言自語。

“顧淮景，你等等我......”

“顧淮景，多吃點......”

顧淮景低頭看著懷中溫.軟的人兒，恍惚間生出一種錯覺。

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那場車禍還沒發生，沈妤也才十二歲。

有一次他離家出走去夜爬，她悄悄跟了一路，結果在下山的時候因為太著急想追上他扭傷了腳。

大晚上山上連人都沒有，陰惻惻的，急得她嚎啕大哭，求他別一個人走掉。

看她腫成豬蹄的腳，他隻能背著她下山。

當時她就像現在這樣，靠在他的肩頭昏昏欲睡，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小小的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角邊邊，像隻怕被拋棄的幼獸.般可憐。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心軟的開始......

顧淮景拭去沈妤眼角的淚。

就連他自己都沒發現，此刻的動作有多溫柔繾綣。

寒冰萬裏的眸子好像在這一刻開始化凍，有了溫度和情感。

他想將沈妤帶進浴室，洗洗她被雨打濕的頭發和身體。

可移動輪椅時卻因平衡不穩而失控，抱著沈妤重重摔到在地。

落地的那一瞬，他下意識將人護在懷中，用手肘去支撐身體。

輪椅砸在他沒有直覺的腿上，雖不痛，卻也讓他無法重新起身。

隔著衣衫，他感覺觸地的手肘火辣辣的疼。

可比這更疼的，是腦中瘋狂叫囂的羞辱。

門外的司機聽到聲音，連忙進來扶人：“顧總，你沒事吧？”

顧淮景推開司機攙扶的手，聲音狠戾：“滾！”

他握緊拳頭，猩紅的瞳孔中，蘊藏著無盡偏執又陰鷙的恨意。

他是一個廢人。

那場車禍奪走的不隻是他的雙腿，還有他的尊嚴。

這冰封千裏的威壓實在是太強，司機不敢再上前，小心翼翼的站在角落。

他看著豪門貴公子的顧淮景艱難的支撐著身體，一點點挪到輪椅上坐下，心口的震撼讓他想要抹眼淚。

他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來表達他內心的感受。

就是像被堵住了一樣，太難受了。

這麼優秀的一個人，卻因為車禍變成了這副模樣。

他小心翼翼的開口：“顧總，你沒事吧......”

他看見顧淮景白襯衫的袖子上有血色，怕是剛剛護沈秘書的時候擦傷了。

顧淮景卻像感受不到痛一樣，情緒平複的很快。

那雙漆黑的瞳孔，很快就恢複到了平時那種清冷淡薄的模樣。

“找個人，幫她換洗一下。”

明明自己受的傷更重，但開口的第一句還是安置沈秘書的。

司機偷偷在心裏歎了口氣，點頭道好：“我這就去找個女人來幫沈秘書換洗。”

就算他再不懂感情的事，也能看出來，顧總是愛沈秘書的。

隻是顧總如今的模樣，他大抵是不允許自己愛上任何人。

哎，這就是天道無情啊......

感歎歸感歎，司機辦事的效率還是很快的。

女傭很快上門，帶著迷迷糊糊的沈妤去洗漱換衣，還不忘煮驅寒的薑湯給她喝。

所以當第二天沈妤酒醒的時候，她對昨晚的事情是有片段回憶的。

她記得在門口遇到了顧淮景，自己抱著他的大腿一頓哭，酒還撒了一地。

也記得後麵女傭帶她去換洗，給她喂薑湯。

同樣記得自己後半夜迷迷糊糊睜開眼的時候，看見窗戶邊坐著一道孤寂的身影，隱約有煙草的味道鑽入鼻尖。

隻是當她醒過來時，屋子裏空蕩蕩的，隻有放在床頭的手機不停嗡嗡作響。

沈妤強撐起精神去拿手機。

電話一接通，那邊就傳來同事徐若的喊聲：“沈妤，你怎麼還沒來，天盛集團的王總都快到了，合同呢！”

沈妤心裏一驚，看時間才發現自己已經遲到了。

她連忙用幹澀沙啞的聲音道：“合同就在我工位的第二個抽屜裏，是已經確定好了的版本。”

電話那頭傳來徐若踩著高跟鞋快走的聲音，大概是聽出了沈妤聲音的不對勁，她詢問道：“你是生病了嗎？”

沈妤支撐著身體起床，就感覺眼前畫麵一片眩暈。

頓時頭痛欲裂，渾身無力。

但她還是堅持道：“我沒事，馬上就到公司。”

這次和天盛集團的合作一直是由她負責的，所有的細節和事宜沒人比她更清楚，這次的會談決定了兩方能否合作，所以她必須到場。

徐若聞言點頭道：“我去拿合同，你趕緊過來！”

秘書辦裏的人雖說大多都瞧不上沈妤，覺得她沒有學曆和背景，可其實沈妤的工作能力和吃苦耐勞的本事沒人能比得上。

她每次都負責最重要的合約，那是因為交到她手上的工作，就沒有一次不是完美收官的，隻要是她負責的項目，那所有人都會很放心。

因為哪怕工作強度再難，沈妤都會毫無怨言的全盤接手，並負責到底。

徐若隻想好好工作升職，所以這樣的沈妤對她來說是最好的工作夥伴。

聰明細心負責，就是美貌有點多餘了，老是會引起其他人不必要的嫉恨。

沈妤啞著聲音說好。

電話掛斷後，她艱難的到衛生間洗漱。

時間已經很晚了，她住的地方又有些偏僻，所以她必須將多數時間留在通勤上，簡單洗漱後就換衣出門。

外麵陰沉沉的，又是一個陰霾的雨天。

沈妤每走一步，都感覺渾身疼得好像被車碾過一樣。

頭又疼又熱，連呼出的氣體都好像蒸騰的熱氣一般滾燙。

昨晚淋雨又喝酒，很有可能發燒了。

但她現在沒有時間去醫院了，必須馬上前往公司參加會議。

在出租車上簡單化了一個淡妝後，蒼白的臉色看起來精神許多。

沈妤打起精神，忍著痛前往秘書辦。

遲到了一個鐘，但好在天盛集團的人還沒到，不會造成什麼影響。

徐若見到沈妤後鬆了口氣，連忙迎上來詢問：“你今天怎麼回事？”

沈妤可是公司裏出名的工作狂，到顧氏好幾年了，從來沒見過她遲到早退。

像今天這種重要日子還遲到的情況，可是頭一回發生。

徐若剛把手搭在沈妤胳膊上，立刻被她滾燙的體溫驚到了。

她詫異道：“你發燒了？”

沈妤咳了咳，聲音低啞：“昨天淋雨了，可能有點發熱。”

她想盡量說得輕鬆點，可身體情況卻不容樂觀。

徐若皺著眉頭道：“你這體溫估計不止是低燒了。”

秘書辦有備著藥箱，她本想去拿個體溫計來給沈妤測一下。

但還沒走開，就聽見實習秘書慌慌張張的跑過來通知：“徐姐，天盛集團的人來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沒時間給沈妤量體溫了。

徐若隻能拍拍她的肩膀：“能撐得住嗎，要不要去看醫生？”

沈妤搖頭：“等會議結束再說其他的。”

這次的會議很重要，要是讓不熟悉的人臨時頂上很有可能會弄砸。

所以她絕對不能臨陣脫逃，就算硬撐也得站到最後。

徐若猶豫片刻，還是點頭：“走吧！”

比起其他人，她更願意相信沈妤的工作能力，哪怕她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