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捕
“哦?是哪家的兒郎啊?”天寧帝似乎也並沒有感到驚訝,隻是麵色如常的問道。
趙延年道:“大理寺少卿,謝旻。”
謝姝眼皮一跳,感覺四下裏文武百官的目光都悄悄的向她聚集。
“謝愛卿,可有此事?”
她實在不知如何回答,心裏清楚趙延年不過是要用這個名分保他的孫女,可如果說確有此事,那趙宛如就真的要嫁給‘謝旻’了,不然可是欺君之罪。
她恨不得當場暈過去,然而聖上點了她的名,她隻能硬著頭皮站出來,卻不知怎麼回答,朝堂上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著自己,如同芒刺在背,不消一會兒,謝姝就感覺自己的汗順著脖子流進了官服裏。
“陛下,據臣所知,謝少卿已經有妻有子了。”
有人出了聲,謝姝抬頭一看,是衛承。
不過他說的話實在也不算替她解圍。
“回陛下,臣的孫女對謝少卿一見傾心非他不嫁,即使知道少卿已經有妻有子,但還是自願以妾室的身份嫁進謝府。”
此言一出,朝堂上一片喧嘩。
堂堂大理寺卿的孫女居然要給人做妾,這可夠百官茶餘飯後八卦好幾天的。
謝姝麵色複雜的看了一眼趙延年的背影,看來宛如的事,趙延年或許是知道了。又或許是對自己絕對的信賴,知道自己不會虧待她,就算讓孫女做妾,也不願與已故太子結陰親,關在那孤寂的寺中。
那麼她應該答應嗎?
答應了,趙宛如便不必在那古寺裏蹉跎一生,然而自己對的起方瓊雨和團團嗎?她有何資格去替她兄長做這種決定,再者,她一個女人,又如何娶趙家小姐進門?
“人還未過門,既然趙小姐有幸能與端惠太子結親,之前的婚約自然不算數。”禮部尚書王瓚出列道。
不知道是不是該值得慶幸,謝姝還未開口,兩派又掙了起來。衛承和禮部自是覺得堅持趙宛如和端惠太子冥婚,然而趙延年在朝清廉,自然有交好的官員,兩方吵得不可開交,天寧帝扶了額角喝令退朝,明日再議。
下朝後,謝姝在宮門口等到了趙延年。
隻不過經曆了短短幾個時辰,趙延年卻如同蒼老了十歲。晨暉下,他的步子有些慢,身型有些佝僂,謝姝覺得眼眶有點熱,壓了壓情緒,迎了上去。
“衛、淩、均。”
趙延年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了這個名字。
淩均是衛承的字,趙延年和衛承嫌隙已久,那在朝堂上極力促成冥婚的新上任的禮部尚書王瓚就是那日跟衛承在芙蓉麵喝酒的人,這次的事情上明顯少不了衛承在背後指點的份兒。
“對不住你了,靈毓。”趙延年歎了一口氣,握了握謝姝的手,目光有些深遠。
謝姝搖了搖頭,想說些什麼,但注意到周圍還有些下朝後的官員,人多口雜,便忍了下來。
“晚上到我的府上來一下吧。”趙延年拍了拍謝姝的手,便先行離開了。
謝姝一個人站在宮門口,腦內思緒混亂,又覺得一片茫然,愣在那裏直到一個人拍上她的肩膀。
“你沒事吧?”
韓晏一臉憂心忡忡的表情站在她身後。
謝姝苦笑道:“一言難盡。”
按照韓晏的性格,他定會追問,沒想到他竟是什麼都說,謹慎的看了眼左右,低聲說道。
“話說,最近你有沒有覺得被人跟蹤?”
謝姝眉頭一皺,“你也被人跟蹤了?”
韓晏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近日以來,謝姝不知怎麼的,總有一種被人盯梢的感覺,有的時候出現在她從大理寺回家的路上,有的時候則出現在下朝後,她的輕功高超,一般人很難追蹤她的行動,所以她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沒想到今日韓晏這麼問,那想必的確是有人盯梢。
“盯梢我們做什麼?”
韓晏搖搖頭,又壓低了聲線道:“不知,總感覺一切都沒有這麼簡單,近日你自己也小心些。”
“放心,我的功夫你知道的,倒是你,沒事就回家住吧。”
韓晏鬱悶的撇了撇嘴:“知道了,這件事你好好解決,別把自己牽扯進去了。”
已經牽扯進去了,謝姝心裏苦笑,韓晏剛要離開,突然想起來什麼附耳對她說了一句。
“小心衛承,今日我無意瞥見他看你的目光,總覺得有些不懷好意。”
謝姝心裏一凜,點了點頭。
傍晚,謝姝依言來到了趙府。
管家趙忠迎接了她,趙忠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個子高高的,身板挺拔,聽說是出身軍戶,做管家也有四五年,盡心盡力,趙延年很是滿意。
謝姝來過趙府幾次,每次都是忠叔接待她,忠叔人和藹可親,偶爾謝姝還會捎一些茶葉給他,他每次都是笑著謝過,然後重重的拍了拍謝姝肩膀,讓她多吃一點,長得壯。
“唉,老爺等你很久了,少卿,這邊請。”忠叔歎了口氣,伸手道。
謝姝由著忠叔替他打開了書房的門,她走了進去,忠叔在外麵替他二人把門關上。
趙延年負手而立,背對著謝姝,聽見腳步聲便轉了過來。
謝姝咣的一聲,跪在地上。
“你這是做什麼!”
趙延年急忙過來,要扶起謝姝。
“唉,我豈能不懂你的意思。”趙延年重重的歎了一口氣,道:“你在大理寺為官五載,所言所行我都看在眼裏。你人品貴重,又聰敏好學,性子又是難得的穩重謹慎,若不是知道你有家室,我早就將宛如許配給你了。”
“承蒙您厚愛,學生慚愧,但是學生對發妻有誓言在先,一輩子和她常相廝守,絕不另娶也不納妾,老師權宜之計,學生又怎麼會不知,隻是難以違背本心,更不能讓妻兒寒心。”
趙延年見謝姝變了稱呼,看著眼前這個手把手帶出來的年輕俊傑心裏一陣酸澀:“我又豈會不知,這次實不該將你卷進來。隻是涉及到我的孫女,她父母早逝,我一人將她養大,實在不舍得她去那寺裏枯度一生啊!”
謝姝又豈會不知,若非沒有他法,趙延年怎麼也不會出此下策。
“宛如對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了,若真是能嫁你做妾,也是遂了她的願。”趙延年又是一聲長歎。“如今的情況已無他法,隻有你能救她。”
“可是皇上知道她還未進門,未必會就此打消念頭。”謝姝道。
趙延年咬了咬牙,”為今之計,隻有說宛如早已失身於你,失了清白,此事也會就此作罷。”
謝姝大驚失色,連連擺手,剛要開口便聽到書房的門被從外推開,一個人跑了進來。
“祖父!不可!”
趙宛如闖了進來,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謝姝,也一起跪了下來。
“你怎麼進來了!這裏沒有你的事,快出去!”趙延年擰著眉毛瞪了一眼自己的孫女:“趙忠呢!怎麼讓你進來了!”
“祖父!這也是我的事情啊!難道不需要我的意見嗎?”
趙宛如一抬頭,眼睛裏泛上淚光。
“唉,祖父哪裏不知女兒家的名節多麼貴重,可若非如此,如何保的了你啊!”
趙延年一聲長歎,看著自己拉扯到的孫女,心痛的難以複加。
“祖父,若是謝少卿尚未成家,若是他心裏有我,我便是舍棄這名節又如何?”趙宛如挺直了腰板。“他這般忠於他的妻子,才是我愛慕的樣子,他這麼好,我怎麼忍心逼迫他?”
屋內一陣沉默。
謝姝心裏酸澀,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夠得到這種女子的青睞。
“祖父,不過是寺內清修,又不是抓我去陪葬,我不懼。”趙宛如看了一眼謝姝,抹了一把眼淚。“如若是祖父逼迫謝少卿答應,那宛如一輩子都不會快樂。”
她的話語擲地有聲,話音落了,書房又安靜下來,靜的連書房裏不知是哪處木頭發出的老舊吱呀聲都聽的一清二楚。
“知道了。”半晌後,趙延年開口道。“宛如,你先出去吧。”
趙宛如還想說什麼,卻被謝姝用眼神勸阻了。
謝姝搖了搖頭,示意她放心,趙宛如不安的看了謝姝和趙延年一眼,終究還是先行離開了。
“靈毓,你看,這丫頭的性子一點都不像我。”
趙延年輕輕且緩慢的說道。
“像您的,正直且胸襟寬闊,是個難得的奇女子。”
趙延年突然發出一陣低笑,“正直嗎,嗬嗬。”
謝姝不知道該怎樣接下話茬,卻見趙延年揮了揮手道:“此事就此作罷吧,靈毓,辛苦你了,你也回去吧。”
謝姝起身,聚了一躬,便離開了書房,走的時候把門輕輕關上。
這一夜對趙老來說很難熬吧,謝姝心想。
當晚謝姝宿在了大理寺,第二日清晨,她剛整理好官服準備上朝,便聽見自己的臥室外麵傳來一陣吵鬧。
“大理寺少卿謝旻何在?”
謝姝納悶,這一早上是誰又是怎麼跑到自己的屋外喊人來,於是打開屋子一探究竟。
外麵是一隊官兵,穿著軍巡院的官服,為首的巡官看見謝姝,麵無表情的問道。
“可是謝旻?”
“正是。”
巡官點點頭,手一揮,“拿下。”
謝姝又驚又疑,連忙問道:“我乃朝廷命官,抓捕可有罪名?”
那巡官眼皮一抬:“奉刑部尚書許嚴許大人的命令,抓捕大理寺卿趙延年命案的嫌疑人,謝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