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疾再犯
淳英立馬撲了過來,想要搶奪那塊綢布,奈何謝姝早有準備,靈巧一讓,淳英撲了個空。
“這上麵有殿下指使她取果製茶的全部過程,點翠雖不知殿下要用這個製毒,但也察覺出來自己的危險處境,她死之前留下了這個找人送至了大理寺,祈求換她家人平安,不然公主覺得我怎麼會知道的一清二楚?”
謝姝的話如同抽走了溺水之人的最後一塊浮木,淳英臉色慘白,癱倒在地。
“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謝姝眉頭皺起,試探的問道:“為了端惠太子?”
淳英聽到這話,猛的抬頭,歇斯底裏的喊道:“是的!她害了太子哥哥,她要為之償命!”
“那你是從哪得來月荻的毒經的?”
“太子哥哥的舊書房,哈哈哈,那是太子哥哥放在那裏,要我替他報仇……”
淳英已經有些瘋癲,謝姝剛要問個明白,寢殿的門卻被一腳踹開。
“孽障!”
兩人回頭一看,隻見天寧帝滿臉怒容站在寢殿門口,氣的胸口上下起伏,而他身後兩側站著韓晏和衛承。
“你幹出來的是什麼事?嗯?”天寧帝大步走了過來,指著地上的淳英罵道,“毒殺皇姐?明安待你如何?你還有點良心嗎?”
淳英一見到天寧帝,臉色就已經顯現出絕望來,此時聽了這番話反而譏諷起來:“她做了什麼您會不知道?她殺了太子哥哥是因為皇……”
“啪!”
一個重重的的巴掌扇在了淳英臉上!
“你知道什麼!混帳東西!”天寧帝都氣胡子都在顫抖,此時像是意識到還有三個外臣尚在殿中,他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回頭道。
“你們也辛苦了,今日先回去吧。”他看著眼前的幾人,兩個三司官員,後起之秀,一個朝中重臣,手握兵權,目光一下的變得有些晦暗。“今日之事,我不想再從任何人嘴裏聽到,懂嗎?”
“微臣明白!”
“臣告退!”
“我的天,剛剛要嚇死我了!”
幾人都快走到宮門,韓晏這才鬆了一口氣,對謝姝小聲說道。
“鳥叫學的不錯。”謝姝稱讚道。
韓晏擦了擦額上的汗道:“以後這種事不想有第二次,哎,你哪裏拿來點翠口供的?”
“這個?”謝姝從衣襟裏拿出那塊綢布,展開來看,上麵是用朱砂寫的一首詩“我胡亂寫的,隻是用來詐她的。”
“厲害厲害。“韓晏佩服的拱拱手。
“謝少卿好算計啊。”
走出宮門,離兩人稍遠的衛承突然說道。
兩人停下腳步,謝姝笑道:“衛侯爺何出此言?”
衛承慢悠悠踱了幾步,站到謝姝麵前,眯起眼睛道:“今日,本侯是來給謝少卿和韓侍郎做擋箭牌的吧?”
“侯爺說這話可就是折煞下官了。”謝姝笑意未變,以衛承的聰明才智,能猜出來是早晚的事。她揭開了這等皇家醜事,等於拿捏了皇家的把柄,以她和韓晏的官職,她還真的不敢保證他們二人會不會遭遇不測,也是趕巧昨夜在普濟寺被衛承抓住,使了點計讓他一起前來,這個人在朝中位高權重,皇帝不會舍得動了他。
“你以為,你們二人那夜扮作宮婢在我府裏做了什麼我不知道嗎?”
韓晏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心虛兩個大字一邊臉一個,假裝抬眼望天,謝姝依舊微笑,卻也並沒有在繼續裝傻反駁。
衛承朝謝姝走進了幾步,近到他的身形遮擋了陽光,謝姝的臉淹沒在他投下的陰影裏。
“謝少卿輕功蓋世,卻要拖著個一點功夫都沒有的韓侍郎,難道不是因為韓侍郎的拿手絕技嗎?”
剛在在淳英公主殿中,謝姝雖然提到了媚骨雖非剖屍不可見,卻隻是輕輕帶過,並不想讓殿外的皇帝知道她動了明安的屍身,而如今聽衛承這麼一說,果然他早就猜到了。
此人年紀輕輕就位極人臣,果然是智計非凡,謝姝心裏不由得佩服。
“下官如今也是對的起自己的良心,也對的起在天有靈的明安公主。”
她言下之意衛承哪裏聽不出來,謝少卿為了替公主查明真相又是裝神弄鬼,又是夜闖皇寺,拚上了官職和性命,如今案子結了,他要是再追究,反而顯得他拎不清了。
好個謝旻,平時看著不言不語,真的開口辯駁起來不僅把淳英公主逼的啞口無言,更是把他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雖然與眼前之人相處不久,謝姝卻知道這人不是個小人行徑的人,當時並沒有追究,而今便更加不會了,剛要開口在說些什麼,驀地一陣劇痛襲來,疼的她矮了身子。
仿佛有人用錘子將釘子一下一下錘入她柔軟的心臟,一瞬間,連呼吸都無法繼續,頭暈目眩,世界傾倒。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
衛承有些錯愕的開著眼前這個剛剛還在跟他言辭交鋒的人一瞬間蒼白了臉,右手緊緊攥住了胸口,跪倒在地。
“靈毓!你怎麼了!”
韓晏眼疾手快的扶助謝姝,急道:“怎麼會突然這樣!你中毒了嗎?”
謝姝道臉色已經白的發青,她心中暗叫不好,想必是這幾日太過疲憊,根本沒有時間休息導致她的心疾犯了。
“舊……疾。”
艱難的擠出這兩個字,謝姝感覺自己眼前的景象已經開始有些模糊。
注意到謝姝的眼睛已經開始失焦,韓晏感到事情不對,他慌了起來:“怎麼辦怎麼辦!我隻會驗屍啊!不會治病!衛侯爺!”
衛承也看出了事情的嚴重性,他眉頭皺了起來:“本侯也不會!”
說罷就往前幾步,提聲喊道:“玄九!”
韓晏急的頭上都出了汗,謝姝已經快暈過去了,他一回頭看見衛侯爺身後出現了一個灰衣青年。
“雲十七呢?”
“回侯爺,十七今日在府。”
“……”
“侯爺!靈毓暈過去了!”
“……你去最近的藥堂抓個大夫,快!”衛承對玄九扭頭快速吩咐道。
此時正值正午,家家戶戶都是用午膳的時候,此處又靠近宮門,除非有事人們不會在這附近轉悠,因此幾人的動靜雖大,但依舊沒什麼人注意到。
正是因為如此,季無憂跑過來的時候,衛承和韓晏都直直的看向他。
就在玄九剛走沒多久,一個馬車就停在了附近,季無憂掀了簾子,看到幾人情況臉色一變,急衝衝的跳下了車,跑到了幾人跟前。
他蹲到謝姝麵前,從袖中拿出一個白玉小瓶,倒出了一粒白色的小藥丸,看起來晶瑩圓潤,想要放入謝姝口中。
衛承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
“當這兩位大人的麵,我怎敢害人。”季無憂語速很快,他盯著衛承道:“謝少卿是心疾,再不服藥就來不及了!”
衛承看著季無憂臉上的麵具,沒有說話,卻鬆開了手。
韓晏也看了半響,突然道:“哎,你不是……”
季無憂對著韓晏點了點頭,便立馬去看謝姝的情況。“還好,還有吞咽的意識。”
說罷,他便要去抱起謝姝,“謝少卿需要躺下休息,我帶他去馬車上。”
“哎我幫你……”韓晏剛要伸手,卻見他笑著搖了搖頭,將謝姝攔腰抱起,“兩位大人若是不放心的話,也可一起前來。”
衛承看著他的動作,挑了挑左眉,目光有些莫測。
“我跟你一起去!”韓晏跟了上去,“這就沒事了嗎?”
“暫時沒事了。”
“這,這怎麼會有心疾呢!太危險了……”
“……”
衛承抱著手,看著兩個人上了馬車,沉思了半響後便轉頭走了。
沒過多久,謝姝就醒了過來,她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躺在一輛馬車裏,剛想起來,麵前出現兩張臉,一張熟悉的很,滿臉的欣喜。
另一張也挺熟悉的,不過此時又帶上了麵具,他嘴角彎起,眼神溫軟。
“別起來呀!再休息一下。”韓晏阻止她,“你怎麼會有心疾?”
“我沒事了,少時出了點事,留下的病根。”當著兩個男人的麵,謝姝怎麼好意思躺下去,她慢慢坐起來,靠在了車後壁。
謝姝幾年前被歹人襲擊過,父親說是他年輕時的仇家,如今報複到了謝姝的頭上,歹人武功極高,謝姝也不是對手,傷了頭的同時還被一劍刺中了心臟,不過好在有從小穿在身上的軟甲,那傷口也不深,卻也的確留下了病根。
當然這些都是她爹謝安告訴她的,因為康複了以後,謝姝也失去了對那件事的記憶,或許是回憶太恐怖,忘了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是你救了我?”
她看向季無憂。
“是啊!要不是季公子恰巧路過,你如今已經在閻王殿喝茶了!”韓晏現在徹底放下心來,翹了腳翻了個白眼責怪道,“你自己身體不好,怎麼也不注意點?這種病會死人的好吧,你也不帶著藥?我不想到時驗你的屍!”
“……我忘記帶了而已。”謝姝哭笑不得,轉頭問道“季公子怎麼知道我是心疾?”
“先夫人也有心疾,發病時和大人一模一樣。”季無憂溫潤的笑了笑,語氣平常。“隻不過在下還留著之前的習慣,隨身給夫人帶著藥,沒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場。”
聽到“先夫人”幾個字,韓晏立馬把腳放了下來,他欲言又止,想安慰卻又不知如何說出口,隻能看向謝姝。
雖然謝姝早就知道季無憂的夫人已經去世了,且二人感情深厚,但他也沒想到季無憂居然如此念念不忘,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默默道了聲謝。
“謝大人還是要去看看大夫才好。”季無憂叮囑道。
“對對!”韓晏一拍腦門,“我有一個認識的大夫,醫術很厲害的,走吧我帶你去找他!”
謝姝連忙擺擺手道:“不必了,我夫人便是大夫,送我回家即可。”
“啊?”韓晏有些驚訝。
季無憂是個知情人,隻是笑著點了點頭。
“我夫人來自藥王閣。”
“弟妹這麼厲害?”韓晏睜大了眼睛。“那快送你回家吧!”
季無憂撩起簾子,想要吩咐車夫,卻見馬車旁站著個人。
那人年紀不大,著一身樸素的灰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靈動有神。
謝姝一下子就認出來,這個是跟在衛承身邊的近衛。
“玄九見過韓侍郎,謝少卿。”
灰衣少年笑吟吟的開口,做了個禮。
“侯爺命我留在這,確保謝少卿安全無虞。”
謝姝著實是有些吃驚的,沒想到衛承還會關心她的死活,似乎比她想的多了些人情味。
“替我多謝侯爺,如今我已無大礙,這就要回家了。”
少年禮貌一笑:“玄九親眼看著謝少卿回到謝府,就回侯府複命。”
“……”
謝姝無奈的笑了笑,這人的態度也是隨了主子,雖然比他的主子有禮貌多了。
“好吧,那就麻煩你了。”
坐回車裏,韓晏扯了扯她的衣角,小聲附耳道:“侯爺這是在擔心你沒錯吧?我怎麼聽著語氣像是如果你不同意,就要再捅上你一劍呢?
謝姝苦笑的搖了搖頭,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她側身對上了季無憂的臉,銀白的麵具遮住了他大半邊臉,隻留下好看的下頜弧度,她突然就想起了他們在迎風閣初見的那一天,他喝了酒,神色慌張,和如今溫文爾雅的他判若兩人。
他容貌出色,溫潤如玉,常常佩戴一個銀白色麵具,是桃夭的老板,也是方展的徒弟,她的師侄。
身份太多,巧合太多,秘密太多,雖然他對自己很好,但總覺得這個人似是被迷霧籠罩,讓人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