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文錦江清波微漾，江畔垂柳密蔭；較之前些日，景色倒靈秀了一些。

我把李福教我的案源拓展之法對任建合盤托出，又提出了一些我的想法後，便讓他也動動腦筋、出出主意。

任建沒有說出什麼主意，反而壓低了聲音，無比猥瑣地問道：“嘿嘿嘿，案子，為什麼今天你看起來格外精神？說說，你小子昨晚是不是到隔壁去了？”

任建說的“隔壁”自然不是牆壁房間，而是指那房間裏的一個人。

益州大學東門外麵紅瓦寺有個筒子樓，名叫近水樓台，全是對外出租的單間。租房子的大多是益大裏麵已有情侶的學生，是為愛巢故；當然也有少數像我和任建這種事業愛情都無著落的的單身社會青年。

我們隔壁就住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孩，據說是在一家保險公司上班。

這女孩長相普通，但身材不錯，加上一頭披肩長發，還是讓我們這些單身漢子頻頻駐足。但僅僅這樣也不足以讓我和任建津津樂道，我們更願意擺談的是這女孩經常在夜裏往房間帶異性，而且是不同的異性。偏偏筒子樓年久失修甚不隔音，於是我和任建經常半夜聽到奇怪動靜。

終於有一回，任建再也忍不住，偷偷溜出門，在人家門上猛踢一腳，然後又偷偷溜回來。隔壁從此安靜。所以這事就成了我們相互調侃的段子。

我假意怒道：“滾！再胡說，信不信瞬間我就能讓你安靜？”

任建哈哈大笑，說道：“狄更斯說過，倘若世上沒有壞人，也便沒有好的律師。既然你這麼壞，那麼我以後肯定會是一個好律師。謝謝兄弟啊！”

古話說得好，要飽暖才會思欲淫，像我這樣還在為吃飯發愁的實習律師哪有心思和那賤人聊這些富貴人幹的勾當呢？於是，我轉移話題道：“對了賤人，剛才從永聖寺門口經過，咋沒看見那老神棍？”

任建似乎對我這種轉移話題的行為十分不滿，是以心不在焉地說道：“他又不收我當徒弟，我哪知道。”

我本想順道問問老神棍關於後腦勺的問題，但既然他不在，我也不用急於這一時，便將話題端正，催促任建想想開發案源的正事。

這賤人從那富貴人的心思中脫離出來，精神飽滿地說道：“我這段時間也正想著呢。基本思路就是以農村包圍城市，先把崇州這塊市場開發出來。我家老頭也支持，讚助了些銀子，讓我在長運賓館租了一個房間，這樣免得天天往鄉下跑。”

我頻頻點頭，果斷豎起大拇指。

任建嗯嗯幾聲，笑道：“這幾天在城裏轉了下，我覺得李福說那的那些招數都可以試試，尤其是《天河庭洲》。案子，你別看這是小報啊，人家可是每天都出一期，還派專人給每個商家免費發送。我認為我們可以在上麵打個廣告。”

我心下一喜，附議道：“漂亮！還有我們那些兄弟夥，現在可以慢慢開始約他們。至少咱們現在有了茶錢，甚至偶爾吃個串串也行。”

任建點頭道：“嗯，還有上網！我們在QQ上可以盡量把我們是律師的信息傳遞出去。”

我道：“對，還有益州本地的網絡論壇，我們可以注冊進去，這圈子不容小覷。”

任建道：“還有......”

所謂世上無難事，就怕沒腦子。雖然我和任建一直侮辱對方沒腦子，但從來都堅信自己有腦子，而且還是好用的腦子。所以隻是一會功夫，我們就各自用腦子想出了十三條具體方案，成就感瞬間爆棚。

任建從公文包摸出一疊花花綠綠的紙，得意地朝我晃了晃。我一把搶過來打開一看，正是《天河庭洲》，八開版麵，上麵全是些商鋪出租、高薪誠聘、良材自薦之類的信息。

我不禁感歎道：“這是很大的一個客戶市場啊。”

任建說道：“我已經聯係好。中縫版麵最便宜，四二的兩百元，四四的三百元，都是每個月啊。你知道四二、四四是什麼意思吧？就是說大小分別是四厘米乘二厘米和四厘米乘四厘米。”

我沒理睬任建的調侃，而是極為認真、嚴謹地用手比劃了一個大概兩厘米的長度，眯著眼睛仔細核算了一會，說道：“四二的，先做兩個月。”

任建心領神會拿起電話，幾分鐘後打了個響指，說道：“搞定。”

兩個月的廣告費四百元，我掏出錢包取了兩張百元大鈔遞給任建，然後也伸個懶腰，長舒了一口氣，對他說道：“今天可以放鬆了，晚上看你的靚影。”

任建一聽到靚影兩字，馬上雙手一合，放在胸口，閉上眼睛，滿臉幸福亦或是痛苦地喃喃自語道：“買嘎搭，我的女神。”

自從超級女聲開播，任建就瘋狂地喜歡上了張靚影。不僅如此，他堅決不允許我喜歡張靚影之餘還執著地問我喜歡哪個超女。我說但凡電視上的都是和我們八竿子打不著的，所以誰也不喜歡，包括你的靚影。

這是實話，也不是實話。

雖然我從未看清過夢中那藍裙女子的容顏，但不知為何，每每想到夢中那畫麵，我竟隱隱有些怦然心動的感覺。

男人都是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但畢竟我已過了情竇初開的年紀，到了春心不再輕易蕩漾的階段。喜歡一個異性沒有錯，甚至因為你的大聲告白還能得到勇於追求愛情的讚美。

但是，如果喜歡一個與你現實生活沒有任何交點且從未看清長什麼模樣的夢中女子，則是一個成年男人心中微微的羞澀。

像任建那樣賤得無邪的男人，終究是少之又少。

任建抽搐了一會，終於神魂歸位，說道：“嘿嘿嘿，現在時間還早，咱上網去。找個妹妹擺談下，說不定還能冤個離婚案子。”

我哈哈大笑，說道：“瞧你那點出息。咱至少也得遇上個美女老板，讓我做她的法律顧問吧。”

任建補充道：“必要的時候，你一定要舍得犧牲色相。”

我正色道：“必須的。”

............

任何事情，哪怕是上網泡妹妹，隻要主觀上帶有發展事業的目的性，那就再也沒有任何荒廢光陰或浪費鈔票的罪惡感。所以我和任建在崇州最大的極速網吧要了個雙人小包，又各自點了一杯橙汁。

消費會讓人產生快感，也就是快樂而滿足的感覺；而情思再稍稍細膩一點的人，諸如我，甚至感覺有點浪漫。

上QQ本是邂逅浪漫的一種手段，但是，此時我們上QQ則完全是為了自我營銷。這是我和任建先前想出的開發案源的具體方案之一，用李福的話說，就是要利用QQ而讓別人知道我們是律師。

任建把QQ簽名改成“一個優秀、不擇手段，又能遊走在法律邊緣的律師。”

我納悶道：“你這樣會不會太不客觀？”

任建很認真地問道：“我不優秀嗎？”

我拍拍任建的肩膀，用一種相當平易近人的口吻地說道：“這位年輕的律師，我要向你提幾點忠告。你可以熱血沸騰、激情滿腔，但這種激情都要由理性來支配；你應當保持你的獨立性的不妥協性，但要有節製，不失禮儀上的謙恭；不要束縛你奔放的情感，但要防止顯得虛偽做作。”

任建搖頭，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道：“尊敬的戈帕爾吉.梅羅特拉同誌，任何營銷方式都有自己的獨特性和局限性。網上營銷的關鍵是什麼？換句話說，網上這麼多妹子，人家憑什麼注意到你？看點！這就需要看點！再者說，當事人喜歡什麼樣的律師？當然是優秀的、而且為了幫他打贏官司可以不擇手段的律師嘛。嘿嘿嘿，有道理不？”

我搖頭，說道：“這位年輕的律師，科伯恩同誌說過，律師的責任是盡力地運用合法的手段來維護當事人的利益，而不是使用非法的手段來達到這一目的。請注意合法與非法這兩個詞語。”

任建搖頭，臉上擺出一副誇張到極致的驚訝表情，說道：“這和合法與非法有什麼關係？我這簽名就是一種潔簡的表達方式，目的是讓廣大網友們一目了然。雷姆.拉伯哈依說過，簡潔是智慧的靈魂，它也是一個優秀律師的重要特特徵，簡潔能給人產生極深的印象。這樣不好嗎？”

我說不出這樣好與不好，反正素來與這賤人爭論都是沒有結果的，便不再理會他。

斟酌半天，最後我鄭重地把自己QQ簽名改成“提供免費法律谘詢”，並留下我的姓名和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