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秋得到奶奶的大力支持,更堅定了自己的信念。
她默默拿出那個雞蛋和一小塊發糕給了奶奶,然後坐在油燈下,掏出那封信,用剪刀輕輕地割開封口。展開信紙,字跡依舊那樣工整,一筆一劃,看得出何一寫信的時候很認真。
記得上一次給他的回信中,提醒他寫字該頓筆的時候要頓筆。沒想到,這次何一就真的刻意頓筆。
宋清秋忍俊不禁。
這次來信的內容跟之前差不多,隻是信的末尾,問她的夢想是什麼?
“做一個剪紙藝人。”宋清秋脫口而出,下一秒笑出聲。
在納鞋底的奶奶看了過來,“你朋友又來信了?”
“嗯。”’宋清秋連忙斂了笑意,拿起筆在信紙的背麵寫回信。
“看來你們很聊得來。”奶奶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繼續埋頭幹活。
宋清秋愣了下,咬著唇,低聲道,“算是吧,就是那種靈魂知己。”
楊桂蘭咧嘴笑開,故意逗著她,“人生難得一知己,奶奶還真羨慕你。”
“奶奶,您這一生沒遇到自己的知己嗎?”
“奶奶生命中最重要的知己已經走了多年,再也不會遇到了。”楊桂蘭長歎一聲,那雙眼眶開始慢慢地泛紅,眼睛若有若無地泛著淚光。
宋清秋聽出奶奶口中的知己指的就是過世的爺爺,連忙道歉,“對不起奶奶,又讓你想起傷心事。”
楊桂蘭搖搖頭,連連歎息沒再說話。
宋清秋深感自責,卻不知道如何安慰奶奶,她隻好悶頭寫信。信寫好,找出一個信封裝進去,放在枕頭下。
這信封還是何一寄來的呢。
第二天起早熬了點玉米糊,封好信封,放進上衣暗兜裏。
躡手躡腳地回到西屋,拉開抽屜翻找著,一分錢也沒找到,麵帶失望的往外走。
當她的手伸進棉襖兜,裏麵有一小塊紙,掏出來,是一張近似橄欖綠的票票,麵值五分。
宋清秋努力思索了下,肯定是昨天許增良偷偷塞進她兜裏的。
她帶上早午飯匆匆出門,直奔許增良的家,站在院外高喊他的名字。
許媽媽走了出來,“良子跟著他爸去人家幹木工活去了。”
宋清秋嘴上不說眼裏卻難掩失望,本來有一肚子話要跟許增良說的,看來也隻能等傍晚回來再去找他。
中午趁著休息的空當,來不及吃飯,借何母的自行車,狂奔到郵局。買了四分錢的郵票貼上,將信寄出。
她風風火火的往回趕,眼瞅就要遲到了,突然站了起來,瘋狂的踩著自行車,加快了車速。
白璐朝果園這邊走來,宋清秋剛好到地頭。
瞅著宋清秋氣喘籲籲地樣子,白璐劈頭怒斥,“宋清秋你遲到了!”
“白隊長,還有一分鐘呢。”
“現在時間到了,你還推著自行車,這不是遲到是什麼?”白璐走過來,拍拍她稚嫩的肩膀,“按照咱生產隊的規定,遲到早退扣一個工分,幹活去吧。”
是自己太大意了,宋清秋心裏這個懊悔呀,放下自行車,加入眾人幹活的行列。
她的右眼皮跳了一整個下午,收工時竟然奇跡般自愈了。
宋清秋莫名的不安,出去賣剪紙需要找副隊長批申請。她覺得白璐的公公孫大富跟白璐不一樣,但總覺得這事不會太順利。
她餓得前心貼後背,邊走邊把早上帶來的餅子吃掉。
孫大富家在屯子南頭,六間草房帶著一個大院。
宋清秋的腳邁進院子,一隻大黃狗衝她狂吠不止,她又趕忙收回了腳,衝裏麵高喊:“孫副隊長在家嗎?”
“在呢,來吧。”孫大富的媳婦紮著一條粗布圍裙,聞聲打開門,驅趕著大黃狗,“去,邊去。”
宋清秋最害怕狗,看到大黃狗跑走,這才放心的進院。
孫大富盤坐在熱炕上,喝著大茶,聽著雙卡錄音機十分愜意,見宋清秋來了有些意外,“二丫,有事?”
“爺爺,我有點事跟您商量。”宋清秋立在門口,朝裏看去,窗戶裏外訂上了塑料布,使得屋內十分敞亮。
屋內的仰棚和四周的牆上都糊著鋥新的藍花紙,比起自家來不知嶄新亮堂了多少倍。
孫大富指了指眼前的椅子,“進來說。”
宋清秋聽話地進屋坐下,搓著雙手,鼓足勇氣開口:“爺爺,我爸一時半會兒沒法幹活,我想申請外出搞副業,用我的剪紙手藝趕集賣剪紙貼補家用,還請您幫幫忙。”
宋家的情況,孫大富了如指掌。他眉頭皺起,把收音機的音量調小了些,苦口婆心地勸道:“二丫,平日請你去剪紙的人雖然不少,但是你要收錢估計沒人願意買。”
“爺爺,行與不行,我想試試。”
話音未落,白璐的聲音飄了進來,“壓根不用試,你肯定賺不到錢。在生產隊老老實實幹活,一年下來都有固定收入,不好嗎?”說話間,進了屋,坐在炕頭,“哎呀,書念多了,果然好高騖遠,馬翠萍不得意你是有原因的。”
她嘴角噙著不屑一顧的笑容,那種高高在上、目中無人的感覺讓宋清秋很不爽。
白璐瞅了她一眼,緊跟著又說道,“宋清秋,我知道你心裏不服氣。拋開咱倆,還有我與馬翠萍之間的那些事,我這麼說也是真心為你好。”
宋清秋淡淡一笑,“我真是謝謝你的好意,但我還是要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