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玲玉的反應比周宵快多了，幾乎是立刻就退了出去，還不忘拽上周宵。

等兩人出去之後，就守在門口。

一個貼身護衛，一個粗使，在無人之時，卻若無旁人聊起天來，且態度熟稔。

“若不是王爺不願讓我們涉險照顧他，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種境地，咱們這樣......好嗎？”

玲玉輕輕笑了一聲，提起祁晟時眼中滿是敬佩：“我隻知道當年王爺把我從邊關救了回來了，把我當個人看，所以王爺所有決定，我就是死也會遵從。而且如果王爺不願意，應該剛剛就會直接暗示我們了。”

“我還是不懂。這種事之前我們明明可以偷偷做的，為什麼王爺寧可讓那些下人粗糙地對他，也不願意讓我們伺候？”

玲玉終於轉過頭看了他一眼：“如果有一天你也麵臨這樣的境地，你願意讓你的朋友和家人小心翼翼又飽含同情和心疼地照顧你，還是寧可被不重要的人當個無知無覺的廢物對待？”

周宵不說話了。

半晌，玲玉輕輕歎了口氣：“王爺是這世間難得的強者，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

房間內。

閉著眼的祁晟能敏銳地感知到屋內的一切。

他聽到沈夏雲從炭火盆上取下熱水，又傳來拿帕子的聲音。

一向強勢的人，難得出現糾結的情緒。

他剛剛有一萬種方法阻止這一切的發生，卻在聽到她那句“我以後不會再讓別人看到他的狼狽”之後，猶豫了。

沈夏雲已經調好了水溫端到床邊，她深吸一口氣，小聲道：“有些人雖然不能動，但還有意識，不知道你能不能聽見我說話。”

“如果你有意識，請你不要覺得難堪，把我當做一位大夫，我隻是在本著平常心替你治療。”

“得罪了。”

說完，輕手輕腳替祁晟退下褲子。

就算心中早有猜想，可看到他潰爛的腿根還是忍不住心頭一顫。

大腿上早已沒了多少肉，因為長時間臥床，肌肉萎縮，兩條雙腿普通幹柴。

沈夏雲擰幹帕子，輕輕替他擦去下身的汙垢，在觸碰到那些潰爛的地方時，她放輕了動作，似乎生怕他覺得疼一樣。

哪怕是下身的部位，沈夏雲的動作也並無不同，沒有一絲遲疑，細細擦拭。

隻是低頭動作的沈夏雲，沒有注意到祁晟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蒼白的兩頰甚至有了點正常人的血色。

祁晟心內有些煎熬。

帕子擦過傷口得的疼痛，變成了最容易忍耐的事，讓他覺得煎熬的恰恰是沈夏雲的溫柔對待。

沈夏雲怎麼......怎麼擦的那麼慢！

他現在無比慶幸這具身體的底子已經完全被病魔折磨壞了，否則......

他今天怕是要露餡了。

明明隻有幾分鐘，祁晟卻覺得時間無比漫長，直到靈巧的手指和溫熱的帕子緩緩往下，祁晟才輕輕舒了一口氣。

他剛剛真是恨不得她再用力些，不用讓他折磨這麼久。

然而當沈夏雲繼續往下清理時，祁晟心裏又隱約覺得有點怪異。

她不是個未出閣的女子嗎？怎麼都不會害羞的？！

沈夏雲不知他心中所想，她發現了不同尋常的地方。

祁晟的身體也不可控製地有些僵硬。

沈夏雲在擦洗他的膝蓋。

“怎麼會這樣......”沈夏雲低聲呢喃。

祁晟的整個膝蓋骨完全變形了，不是那種因為消瘦而帶來的異樣，根據沈夏雲的經驗，他的兩個膝蓋骨，因該已經完全碎了，上麵還有大大小小的疤痕。

沈夏雲又仔細檢查了四周，上下的骨骼全部完好，皮膚除了幾處潰爛，沒有傷痕，而腳踝經絡處卻有刀傷。

一個恐怖的念頭在沈夏雲心裏浮現。

祁晟的膝蓋骨看起來不像是意外受傷，反倒是像受了私刑折磨，被人生生敲碎的！

按照現在的醫療水平，就算他醒來，也是個站不起來的殘廢了......

沈夏雲忍住心頭的懷疑，又換了幾塊帕子，替他全部清理完，連腳都擦幹淨了才站起身。

替他將下身蓋好，沈夏雲推開了房門，讓兩人進來。

等兩人進來了，沈夏雲立刻死死關上了門。

“周護衛，我有些事想問問你。王爺的膝蓋......是不是受過刑？”

“是。”周宵回答的很幹脆。

“他的身體到底是怎麼回事？！”沈夏雲急切地追問：“為什麼昏迷，膝蓋為什麼變成這樣，全部告訴我，我才能想辦法醫治他！”

周宵下意識看了床上的人一眼，沒有給他任何指示。

周宵開口，聲音有些艱澀：“王爺是在漠北邊關受的傷，他為救一名老將被敵軍抓獲，受過......拷問。他們把王爺的膝蓋敲碎了，逼他拿出大鄴邊關的防布圖。”

“不，不對，還有呢？”沈夏雲急切地追問：“膝蓋不是致命傷，一定還有哪裏受了很嚴重的傷！”

“跟我來。”周宵走到床邊，小心翼翼撥開祁晟後腦的頭發，一道足有三寸的猙獰疤痕露了出了。

他又抬起祁晟的手腕，手腕經絡處也是傷痕累累。

“他們給王爺放血，挑斷了他的手腳筋，問不出東西，才想殺了他，頭上那道疤痕和失血過多是致命的。”

“如果不是因為當時是冬天，被人救回來的時候一些傷口被凍住了，恐怕早已......”

沈夏雲聽完，半天都說不出話來。

祁晟寧死不屈，保衛邊疆，換來的就是這麼個下場？！

“能治嗎？”周宵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希望渺茫。

沈夏雲回過神來，沒有立刻給出肯定答複：“我明天才能告訴你。”

加上剛剛清理下身的獎勵，她一共有27功德點了，她必須找個機會重新回到手術室。

膝蓋置換手術，經絡重接，還有......或許還需要做一個腦部CT，查一下他無法醒來的原因。

見周宵麵含失望，沈夏雲安慰道：“外傷和膝蓋有辦法處理，主要是頭部，我得找到他醒不過來的原因......”

周宵當然知道祁晟是能醒來的，聽到她說外傷可以治，頓時激動起來：“王爺還能站起來？！”

沈夏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應該先考慮讓他醒過來嗎？”

周宵輕咳一聲：“我是習武之人，抱歉。”

沈夏雲點頭，沒有深究，她需要立刻去手術室看看。

問到了想問的東西，沈夏雲借口內急，迫不及待再次進了手術室。

房間內。

沈夏雲走後，周宵激動地小聲道：“王爺！您聽到了嗎？您還有機會站起來！”

祁晟閉著眼：“聽到了。但京都那麼多名醫都束手無策，本王勸你們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他失望了太多次，一次次滿含期待的等待，大費周章避過皇帝的視線，命人問診，得到的卻是一次次的失望。

那樣的折磨，甚至比沒有給他希望還要殘忍！

“可是......”一直不怎麼說話的玲玉開口了：“我覺得王妃說的是真的。就像您救我時明明穿著敵軍衣服，我卻能感受到您是好人一樣，王妃給我一樣的感覺。”

祁晟沉默了，半晌才道：“如果她有什麼要求，盡量滿足她。”

玲玉臉上也有了期盼：“要是真的能治好，穆姐姐也會開心的吧？當初穆姐姐從屍體堆裏把王爺背出來，也不知道她現在在邊關過的好不好......”

......

沈夏雲進入手術室後，直奔手術台上的顯示器。

功德點獲取規則已經跳了出來，和沈夏雲想象的差不多，根據病情分類和嚴重程度，治好之後就可以領取不同數量的功德點。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若對方不含惡意，沈夏雲故意先把人弄傷再治療的話，功德點不僅不會增加，還會扣除。

這是要讓她做個好人啊......

匆匆瀏覽完功德點獲取說明，沈夏雲立刻打開商城。

商城分類繁多，各類藥品，醫用器具，還有醫療機械......

沈夏雲把要用到的藥品和工具，以及幾個手術要使用的醫療機械都看了一遍，心裏大概算了算......

然後絕望地發現，如果要替祁晟治療身上所有的傷，大概需要兩千多功德點！

其中置換人工膝蓋是最貴的，一次需要一千七功德點！

沈夏雲開始考慮該怎麼把這麼多功德點弄到手。

這件事還必須快，最好在宮裏那位落紅姑娘來到江南之前！

沈夏雲用27功德點換了一些治療褥瘡的藥品，然後找來周宵。

“周宵，有辦法讓我掩護我每天出府嗎？”

沈夏雲問的有些忐忑，也想好了幾個說辭，沒想到周宵壓根兒沒問為什麼，隻問她要去哪裏。

沈夏雲一愣：“去有人受傷的地方。”

周宵點頭：“我明白了，今日王妃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帶王妃出府。”

折騰一天，天色已晚。

沈夏雲親自去廚房監督下人做了一碗雞肉蔬菜粥，又一口一口喂給祁晟，不假他人之手。

溫水也時刻備在房內：“每天都要給他喂水，別怕麻煩，被褥臟了我來清理。”

玲玉望著小口小口給祁晟喂水的沈夏雲，輕輕垂下眼眸。

若是王爺能早點遇上這樣一位王妃就好了。

等一切結束，沈夏雲又替祁晟換了一次被褥。

玲玉直到沈夏雲打整好才進來，打開櫃子重新拿出了一床被子。

當得知玲玉是要讓她去外間的那張小榻睡的時候，沈夏雲皺了皺眉頭。

她才不要睡那裏，好窄，好硬！

“我是他的王妃，當然要睡在他身邊了，這床不是很寬敞嗎？”

如果祁晟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她可能還會有所忌憚，不過現在對方隻是個不能動的植物人，她有什麼好怕的？

她說得自然，玲玉卻是麵露驚恐。

王妃王......妃在說什麼？！

她要和王爺睡在一起？！

玲玉嚇得一臉往床榻那邊看了好幾眼，她在等待祁晟的指示。

祁晟的一根手指確實抬了起來，懸在半空中好一會兒，才輕輕往下點了點。

玲玉把被子重新放回櫃子，木著臉出去了。

她一定是在做夢，一定是在做夢！

周宵等在門口，見她那麼快出來，有些驚訝：“這麼快？”

“是啊，因為不用鋪床了，王妃要和王爺睡一張床。”

“咳咳咳！”周宵發出驚天動地的咳嗽聲：“你，你確定？”

兩人對視一眼，周宵麵露擔憂：“要不今晚我還是守在這裏吧，萬一晚上王爺突然暴起要掐死王妃，我還能攔一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