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把話放在這,她就是要尋死,也得給我進了宮再死!”
蔚秋樺被呼喝聲驚得猛然睜開眼。
她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肚子,小腹平坦而緊實。
孩子已經不在了。
可她,為什麼沒死?
正想著,她又聽到了母親薑氏的聲音。
“蔚望忠!你到底有沒有人性,樺兒可是你唯一的親生女兒!官府給的名單裏又沒有她的名字,做什麼要讓她代替春燕進宮!”
蔚望忠趕緊沉著臉打發了守在屋裏的嬤嬤和丫鬟,又壓低聲對薑氏好言解釋:
“府尹大人指名叫咱家女兒進宮選秀,那就必須得去一個。雖說燕兒不是我親生,可也是早早就過繼到你名下的,這孩子從小就體弱多病,風一吹就倒,你忍心看著她這麼小的年紀就離開家去?”
薑氏別過臉,忿忿垂淚。
蔚望忠見有些鬆動,趕緊貼上來又勸道:“再說能進宮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尋常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宮裏的貴人娘娘們那麼多,隨便巴結上哪一個,這輩子的富貴都不用愁了。”
“樺兒從小就聰明懂事,連看相的先生都說她將來有大造化,你可不要婦人之見,阻礙了她的好運道。”
聽到這,魏秋樺已經確定自己是死後重生了。
她回到了十年前,代替妹妹魏春燕進宮之前。
這個蔚春燕原是她四叔家的孩子。
因四叔犯事被緝捕,四嬸連夜帶著孩子投奔到大伯家。
為了不讓孩子背負罪人之女的名聲,蔚望忠連哄帶騙的讓母親收養了魏春燕。
上輩子,她被蔚望忠道德綁架,“自願”代替妹妹進宮當宮女。
在宮中蹉跎了整整六年,吃盡了苦頭,好幾次死裏逃生。
後來被襄王看中,被帶回王府做婢女。
成為襄王侍妾後,這個多年對她不聞不問的爹忽然就找上門了。
隔三差五的從她這裏收刮金銀首飾不說,對外還以襄王府舅姥爺的名頭到處招搖撞騙,給她帶來不少麻煩。
也正是這個寡廉鮮恥的父親,被王妃和其他側妃連翻利用。
他們聯合起來,把她推入萬劫不複的境地,最終一屍兩命。
蔚秋樺扶著床沿支坐起來,冷冷看著蔚望忠說:“你不必勸我母親了,我是不會答應代替魏春燕進宮的。”
兩人同時望過來。
薑氏見女兒醒了,忙迎過來噓寒問暖。
蔚望忠則是對女兒的反應大為不滿,沉著臉唬道:“我是在跟你母親商量,這裏頭有你什麼事,給我閉嘴!”
說完,他像是想到什麼,厲聲質問道:“等等,你剛剛稱呼我什麼?你為何不稱父親?真是個沒教養的東西!”
蔚秋樺微垂下眼眸,好斂去眼裏那一股剛重生歸來的狠戾怨氣。
“我朝律法,長男不從軍,長女不入宮。冒名頂替是大罪,若是被查出來,全家隻怕都要受牽連。”
薑氏原是大家閨秀出身,因為父親被貶去嶺南為官,這才匆匆下嫁到蔚家為妻,留在了京城。
可婆母處處刁難她,三天兩頭讓她立規矩伺候,小姑話裏話外恥笑她生不出兒子,就連投奔來的四弟妹,也敢在她麵前耀武揚威。
這些年,她在蔚望忠身邊幾乎沒過過安生日子。
如果說她還有精神上的一絲慰藉,就是眼前這個乖巧懂事的女兒了。
薑氏簡直不能想象,這唯一的牽掛倘若被送進了宮,她將來日子要怎麼過。
聽到這,她忙握著女兒的手道:“好好好,那就不進宮,安安心心留在娘身邊。”
蔚望忠氣急敗壞拍桌道:“進不進宮這可由不得你說了算,府尹大人那兒我都打點好了,你趕緊起床收拾,後日一早馬車就來接了!”
“你和春燕同年出生,外人根本看不出年齡,隻要你不說出去,就牽連不到家裏!”
蔚秋樺就知道這個父親無比偏心,他把最柔善的一麵都給了別人,絲毫都沒有考慮過她和母親的感受。
她冷冷道:“父親這是把一切已經安排好了,鐵了心要無視嫡庶禮法,尊卑綱常了嗎?”
她故意把“嫡庶”兩個字咬得特別清晰,蔚望忠的表情果然肉眼可見的心虛了幾分。
上輩子,她受寵於襄王,成為王府後院女眷們的眾矢之的。
很多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都被人扒了出來,其中就有替妹進宮這一樁。
也正是這些女人們的神通,才讓她知道,原來這個蔚春燕居然不是四叔的女兒,而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蔚望忠和四嬸趙氏的私生女!
“好端端的,扯什麼嫡庶!春燕是你四叔的女兒,她同你一樣,都是嫡出。”
麵對蔚望忠的惱羞成怒,蔚秋樺麵色無懼的直視過去。
蔚望忠感覺今天無論是講道理還是法律,都說不過這個一向逆來順受的女兒,便開始動之以情。
“樺兒,你不是從小就喜歡燕兒,凡是都會主動讓給她的嗎?怎麼一到了關鍵時刻,你反而不肯相讓了呢?”
“春燕這孩子從小就可憐,才三歲你四叔就犯了事,被迫過繼到咱們家。可她聰明伶俐,孝順,又懂事,對你這個姐姐也很尊重,你就幫她這一次吧。”
“她身子弱,經常三災兩病的,進宮沒人照顧怕是很難過。你不一樣,你向來體格康健,又能幹,進宮正好鍛煉鍛煉,若是機緣湊巧有了造化,我將來還能沾沾你的光。”
蔚秋樺麵無表情的轉回視線。
她這個父親,最是見利忘義,自私涼薄。
除非刀口割到了他自己,否則他是感覺不到疼的。
“如果我記得沒錯,父親最近應該在應征衙門的書辦一職。”
蔚望忠麵色一驚。
他現在是任順天府堂下師爺的一員筆帖式。
雖不是正經拿朝廷俸祿的官,但穿上那一身公服坐在堂角記書聽案,還是很有派頭的。
有些富戶為了讓府尹判案時能偏向自己,時常給他偷偷塞些孝敬銀錢,讓他想辦法在文書上做些手腳,他對這都十分駕輕就熟。
熬了這些年,好不容易熬到老書辦要退休離任,書辦的位置空了出來,那可是認真吃國家公響的編製官!
他是誌在必得!
蔚望忠立刻換了一副笑模樣:“怎麼?你難道有辦法幫為父拿下府衙書辦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