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這次出來倒不是一個人,而是帶著青兒一起出來的。不然光憑她一個人又沒地圖,是連五楓齋的招牌都看不到。她進去的時候青兒就在外頭街角等,都快睡著了才看著小姐出來。
不知為什麼,小姐的手濕淋淋的,衣裳也有些臟,青兒嚇了一跳,以為小姐受了委屈,眼圈兒立時紅了:“小姐,你怎麼了小姐......”
“我沒事,”無雙截口道,“咱們先換個位置。”說罷拉著青兒繞到附近的小巷子裏確保不會碰上出來的年二少爺。
她是頭一次親眼見到這個哥哥。在原主的記憶裏這人並不是不知道親娘的處境,卻選擇袖手旁觀。二哥四歲的時候佟氏就已經入府,由於她至今仍不知道的某種原因,二哥後來竟是被抱去給佟氏養大的,如今和華錦一樣口稱庶母佟氏為額娘而非姨娘,現在儼然以佟氏的親兒子自居,完全沒有管一下自己真正的生母和親妹妹的意思。
接下來少年會科舉及第春風得意,轉去軍中也是一路坦途。父親年紀已經大了,年家的榮耀由這個兒子重鑄。他會成為帝國的利劍,皇帝最信任的人,他的名字——年羹堯——會被所有百姓傳頌。一切看起來都很美好,直到某天水滿則溢,一切都從風口浪尖上掉下來,重重地摔在地上。
青兒見無雙沉思著並不說話一臉凝重,小聲道:“小姐?”
被打斷了思緒,無雙抬起頭來:“你上次說那個管事媽媽,那個劉張氏的女兒叫什麼來著?”
“玉桃,叫玉桃,奴婢已經打聽到了一些別的事兒。”青兒立刻道。
無雙聽著青兒的話,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濃。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她摔了一跤竟然碰巧聽到了重要的情報,也算是值了。
那麼接下來,就是收網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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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張氏不得不按照夫人的要求下午又來尋謝氏晦氣。
她在那院子裏盯著謝氏做活盯了許久,天要黑透了才走。手上沒有燈籠,好就好在這地方她時時來,倒也熟悉,再走一盞茶時間就能到有人煙的地方。
這時一個小丫頭打斜刺裏出來對她道:“媽媽原來在這兒,正找你呢。”
劉張氏嚇一跳:“誰找我?”
“小姐找你。”
“哦哦。”劉張氏沒多想就跟著走,但是轉念又反應過來,她是跟著夫人的啊!小姐為什麼會找她?
已經來不及了,她跟著那個小丫頭走進屋裏,而對方反手關上了門,堵在門口淡淡道:“不要作聲,也不要試圖反抗,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
一片黑暗,她看不清那小丫頭的臉。巨大的恐慌攫住劉張氏的心臟,她抱著自己聲音都在發顫:“你是誰?你要做什麼?”
“噓——安靜。如果別人發現我們在這裏,我就隻能告訴所有人,你女兒未婚先孕了哦?”
劉張氏感覺一塊大石頭砸在她的腦袋上,眼前直冒金星:“你怎麼......你在說什麼?胡說什麼?”
“你想不想知道,孩子爹是誰?”
劉張氏不想知道,劉張氏不需要知道:“你閉嘴!沒有這種事!別汙蔑玉桃!”
“別裝了,你們不是一直想讓玉桃爬二少爺的床嗎?”對方冷笑道,“現在成功了,是不是很開心?”
劉張氏眼睛一眯。
她看不見,這小丫頭肯定也看不見。不過是個小丫頭而已,一伸手就可以扭斷脖頸,叫她再也說不出話。
她的雙手朝發聲的地方伸了過去,可對方卻像猜到她心裏在想什麼一樣:“我建議你別想殺我。我一死,全府都會知道你教唆女兒爬少爺的床。”
劉張氏暫停了動作,但旋即大聲分辯:“玉桃本來就是夫人要給二爺的通房!”
“是嗎?玉桃如今掛在誰的名下?她一天在夫人名下,一天就不是二爺的人,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劉張氏感覺有點冷:“夫人說過的!要把我們玉桃給二爺的......要多為二爺開枝散葉!夫人說過的!”
對方歎了一口氣,像是在說她傻:“你有沒有想過,夫人既然說了,又為什麼不給?二奶奶姓什麼你知道嗎?你覺得這二奶奶,會想要別的丫頭爬她男人的床?”
“可是太太說過的!太太......”劉張氏聲音越來越小。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被二奶奶知道了——她會怪她男人,還是怪夫人,還是怪這,不知廉恥的丫頭呢?”
劉張氏的手徹底垂下來了。
“太太說過的是吧?你又有沒有想過——真要鬧開了,夫人會說這丫頭是本來就要給二爺的嗎?會說這丫頭是二爺要的嗎?”
那不可能。劉張氏自己在心裏回答,他們一定會說是玉桃爬主子床。
“還有就是,既然夫人都不敢給二爺塞通房丫頭,你覺得二奶奶會願意要這丫頭生的孩子嗎?”
更不可能,二奶奶肚子裏正揣著個呢。二爺那素日用鼻孔看人的,要不是饞了也不會和玉桃看對眼去。劉張氏嘴裏發苦。
都怪玉桃那蹄子,看著二爺俊秀就轉不開眼了。劉張氏此刻已經完全忘記之前想過玉桃當上姨太太的風光,一味認定玉桃自己發騷。
聽她的就嫁給郭家那小子了!一個男人一個女兒全犯糊塗,如今卻害得她在這裏受罪!
劉張氏已經明白了眼下的處境:“你,你到底要幹嘛?”
黑暗中突然亮起個火折子晃了她的眼,揉了揉眼睛才發現麵前的赫然是那賠錢貨二小姐!
“也不幹嘛,就是需要你接下來聽我吩咐做一些事情,”無雙漠然道,“還有,我真的不是開玩笑的,如果我死了,第二天馬上會有人在朝堂裏彈劾老爺說他教不好兒子,你知道什麼叫‘淫辱母婢’嗎?就是睡了母親的婢女。玉桃是佟氏的婢女沒錯吧?”
劉張氏驚道:“你瘋了?那是你親爹和親哥哥!”
無雙歪著頭看了看她。微弱的火光裏,小女孩的笑如同鬼魅,而眼神卻無比冷漠:“是啊。”
“但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