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被喚作“二子”的男人非常瘦，身上穿的破爛衣服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模樣，一雙混濁的眼睛大得嚇人，全身骨頭都像是要破皮而出。

他被黑皮大漢這一踢，竟骨碌碌滾了幾圈才停下。

他頗為艱難地從地上爬起，木訥地說：“當家的，不是你說要跟他們劃清界限，彼此吃自個兒的糧的麼。”

“蠢蛋！”

又有一人扔出一枚石子砸瘦男人頭上。

“快去！”

瘦男人沒辦法，拖著沉重的步子慢吞吞挪到村長這邊：“老爺子，我們當家的問你們能不能分點兒吃食過去。”

“這......”村長下意識地看孟曉曉，見對方正在喂孩子吃飯，並沒有什麼表示，就為難地說道，“抱歉抱歉，我們這裏剛好也吃完了。”

瘦男人同樣滿臉尷尬，倒沒有什麼生氣的表現，隻硬生生地答了句“打擾了”，就回到了那邊的隊伍中。

孟曉曉的視線追隨著對方，果然，瘦男人一過去就被那黑皮大漢一腳踹倒在地，接著又湧上幾人對著他一頓拳打腳踢。

很快，以黑皮大漢為首的那幾人就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老鄉啊，這樣不給麵子可不大好。”

黑皮大漢一胳膊撈住村長的肩膀，其他幾人則走到幾口鍋子邊上，直接撈起湯喝了起來。

“哎喲，好香！”

“我說你們也太不夠意思了吧，做了一趟咋不考慮考慮我們？”

被黑皮大漢的殺豬刀頂在腰側，村長一張臉都嚇得煞白，楊柳村的村民們也縮成了一團。

顯然沒想到這原以為的“救命稻草”竟比那蠻子還要凶！

村長強作鎮定：“都是些現成的野草泥巴，怕好漢你嫌棄哩。”

“老爺子你這就太客氣了，兄弟我們不挑食，有的吃就行，辛苦幾位再跑一趟，給我們煮上幾鍋。”

溫冉少年心性，很不服氣：“是你們自己說分開吃，而且東西就長地裏你們自己不會去——”

“阿冉！”

孟曉曉喝止了溫冉，用眼神安撫他：“走吧，你去摘菜，我去和泥巴。”

孟曉曉的聲音平靜清澈，溫冉很快就冷靜下來。

孟曉曉對他微微眨眼：“阿冉，記得野菜長幾片葉子了吧？”

溫冉一愣，繼而反應過來，心領神會地重重點頭：“記得！”

厲則淵攔住準備起身前往草灘的孟曉曉，一雙沉靜的眼裏綴著詢問。

孟曉曉知道他的意思，拉住他的手用力捏了一捏：“用不著你，在這兒候著。”

厲則淵眼神閃爍，在感受到孟曉曉指尖傳來的力度時，確認她確實是明白自己的意思的。

孟曉曉當然知道厲則淵這次站出來不是想跟著去幫忙，而是在詢問她要不要現在出手把黑臉漢子一行給揍趴下。

孟曉曉對厲則淵的身手有信心。

但如果這樣輕易就幹掉了這群強盜，楊柳村的大家必定不會記住這次教訓，下次遇到相似的情況便會好了傷疤忘了疼。

為了讓村民們長長記性，孟曉曉決定先按下不發。

又是方才的組合，打水的打水，摘菜的摘菜，孟曉曉則裝模作樣的“活泥”。

“曉姐，野菜摘來了。”

溫冉將衣袍包著的草葉一股腦攤放在石頭上，眼睛亮晶晶的。

孟曉曉數了數，果然都是五片葉子的泄草。

孟曉曉偷偷衝溫冉豎了個大拇指。

知道即將有東西吃，黑皮大漢那邊的人這時候就不講什麼劃清界限了，全都湧了過來。

“啊我的包！”

“去去去，瞧瞧裏麵裝了啥子。”

“呸，連個幹糧都沒有......”

“這件衣裳倒還行。”

“大哥求求你們還給我吧，我這還有個娃娃要穿衣服呐！”

“滾一邊去！”

以黑皮大漢為首的那群人已經將強盜本色完全暴露出來。

除了最初被派過來討食的瘦男人還縮成一團躲在角落，其他的都在肆意地翻著眾人的包袱行囊。

“你的行李呢？”

黑皮大漢打量了厲則淵一番，見他看上去氣勢與旁人不同，便稍稍客氣了一點。

厲則淵搖搖頭，眼皮都沒抬一下。

“咋不說話？啞巴啦？”

柳氏見狀，趕忙過來攔住：“好漢，這是我女婿，他不會說話，我們跑出來得急，身上也沒帶東西......”

“得，還真是個啞巴。”

黑皮大漢原本還想再罵兩句，不經意與厲則淵來了個對視。

那雙幽黑的眼瞳宛若寒潭，直把黑皮大漢凍得直達一個哆嗦。

“什麼玩意兒......”

黑皮大漢認了慫，虛著一口氣往孟曉曉那邊去：“喂！丫頭，煮好了沒？”

“好啦，”孟曉曉揚聲道，“可以吃了。”

黑皮大漢旁邊的小弟率先跑過去，舀起一勺認真看了看：“嗯，沒錯，是跟他們吃的一樣的！”

“不錯不錯，丫頭挺上道。”黑皮大漢拍了拍孟曉曉的肩頭，笑得極其猥瑣，“長得也挺上道，不如跟了哥哥？”

孟曉曉皮笑肉不笑地一指厲則淵：“抱歉啊大哥，我已經有夫君了。”

黑臉大漢一回頭就瞧見了厲則淵冷得嚇人的眼睛，本能就感到了害怕，嘴裏嘰裏咕嚕說著“晦氣”，將注意力重新移回了鍋子裏。

這群人顯然比楊柳村的大家還要更餓一些，吃起東西來的姿勢已經不能用狼吞虎咽來形容。

孟曉曉煮的六鍋野菜團子很快就被清掃一空，他們還嚷嚷著沒飽，讓孟曉曉繼續煮。

孟曉曉應了，裝模作樣要去搓團子，心中則在默數：五、四......一。

“啊！”

一正端著鍋喝湯底的男人慘叫一聲，抱著肚子蜷成一團：“我的肚子！”

“咋啦？”反應慢的人還在愣神。

“哎喲我的肚子——”

接二連三的哀嚎自人群中響起，孟曉曉拍拍手，笑盈盈走到把自己卷成一團的黑皮大漢麵前：“大哥，還要吃麼？”

“你！是你——哎喲！”

黑皮大漢目眥欲裂。

“別人的東西，好吃麼？”孟曉曉一臉意味深長。

村長總算是反應過來：“曉丫頭，你這是？嗐，你這丫頭，早知道你有法子，我就不用操老半天的心了。”

孟曉曉放下笑，麵無表情道：“村長，今日的教訓你吃下了麼？”

“吃下了吃下了。”村長又是理虧又是服氣。

“你個賤人！我殺了你！”

黑皮大漢嘴裏叫罵著，舉著他的殺豬刀就往孟曉曉這邊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