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是啊。”

“對對，就是這樣......”

底下群臣議論紛紛，像一枚枚鋼針刺破李司鑒心內僅存的底氣。

偏偏顧長安又轉向問他：“李愛卿怎麼看？”

“書卿說了，這是一樁少見的自殺。”李司鑒知道此話蒼白無力。

果然底下群臣各各露出嘲諷的微笑，隻還留了些麵子，沒戳上他的顏麵斥他包庇縱容，畢竟長公主地位要比他高，又一向盛有蠻名，他無力管教也情有可原。

顧長安抬起紙，從紙沿上露出一雙幽黑的眼珠子賊溜溜看他，眼裏似有深意，但李司鑒看不到他的下半張臉，不能結合其它的有效信息，不明白顧長安想傳達什麼意思。

......

顧長安見他木訥，終於放下圖紙，露出略帶一絲疲憊的正常神情：

“大理寺昨日呈上的案情朕也細看了。朕認同大理寺的說法，誰也不可能在自己的頭頂砍幾十刀，除非他瘋了。”

李司鑒眼睛一亮，這就是個破綻啊：“對！張氏一定是瘋了！”

“瘋不瘋的，你們看不出來嗎？”顧長安又端起琉璃杯，將楊柳甘露汁一口飲盡，輕揮大手，“退朝吧。”

“一會兒大家留下來吃午飯。”

他補了一句，起身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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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是在議事殿外的廊下吃的。

各大朝臣們按順序席地而坐，比蹲馬路扒盒飯的現代民工們就多一個小矮幾。

飯菜不算豐盛，可這種上朝加班後的廊下食是皇帝自掏腰包請的，屬於皇帝給麵子，儀式感重於實際內容。

李司鑒吃得味同嚼蠟，一隻雞頭當成苦瓜，苦大仇深地咀嚼成渣，才呸呸吐了出去。

雞渣渣偏不巧濺到旁邊對麵而坐的大理寺卿和少卿兩位大人的官袍和幾上菜盤裏，後者抬眼看看他，半是倨傲、半是心虛，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無視。

李司鑒想起賊皇帝從紙後偷看他的眼神，頓時胃部就飽得塞不下一粒米。

他恐嚇地橫了旁邊兩位一眼，起身拂袖撣袍，也不管衣上看不見的灰塵會飄進他們的餐盤，冷哼一聲，自顧自大踏步離開。

......

偏殿裏，賊皇帝顧長安一個人麵對一桌豐盛至有一百道菜的大餐桌，這菜食的費用來自國庫，畢竟養皇帝，是天下人理所當然的義務。

李司鑒在殿外一露頭，便被顧長安叫進去同坐。

“卿，卿，李愛卿！來來。”

顧長安招著手，狗狗眼裏生起歡喜，寬寬的金黃色衣袖垂下，差點掉進飯碗，“獨飯飯不如眾飯飯，有你在，朕當能添兩大碗。”

“皇上，”

看顧長安心情好，李司鑒耷拉下眉梢，討嫌地湊上去，“救救書卿吧，她是你親妹妹啊。”

“你不是一向討厭她嗎？來來，坐。”

他虛虛攏著，示意李司鑒坐到他斜對麵，小宦官機靈地端上圓凳，在他坐下的一瞬間正正好好地塞到他的臀下。

“書卿有身孕。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屍兩命終究不吉。”

“你的意思是等她誕子後再行斬首？”顧長安麵露認真，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待到秋後問斬時，應該差不多瓜熟蒂落了，來得及。不過，你確定她肚子裏懷的，是你的？”

他總這樣，拿李司鑒心裏最在意的痛處一次次地戳，偏偏一臉關切與真誠，讓人生都生不起氣。

“不管是誰的，總也算是皇家的一枝血脈，將來不姓李，姓顧也罷。孩子也少不了阿娘。皇上，這起案件，說不定張氏真是自殺。”

顧長安不說話，抓起一隻紅紅白白的大蟹腿送到李司鑒身前，自己又拿了一隻在嘴裏嘎吱嘎吱地，咬得像在啃骨頭。

......

李司鑒已眼巴巴地等了半個時辰，看著骨架寬大卻似隻有半兩肉的顧長安是如何將一滿桌菜極有秩序和效率地送進肚裏，還夾著一塊沾滿醬汁的肉對他炫耀：

“顧書卿送來的，個兒不大，肉還挺緊實的。敢嚇我？把你吃掉！你嘗嘗，沛縣特產。”

飯畢，

顧長安一邊伸著雙手，任宮婢替他清洗手指頭，一邊歪過頭來問李司鑒：“你怎麼回事？”

“啊？”

“我說，你為何不趁此機會，正好與她兩不相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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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書卿一掐手指，從進大理寺到現在，差不多已有24小時了。按現代法律，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他們該放她出去了。

但在這裏，她不做這樣的奢望。

何況陳代出去了兩次，臉色一次比一次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