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怕狗？”顧書卿問他。

顧長安瞪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看奏折，仿佛日理萬機，忙得跟陀螺似的。

要不是好半天沒翻一下或寫一個字，顧書卿也就信了。

“要不要吃好吃的？”

顧書卿在現代的年紀比他大上好幾歲，心裏把他當成一個弟弟似地，遂提起地上的竹籃。

為了防塵，竹籃用一層白紗布蒙著，可即便如此，濃鬱的鹵肉香氣早已透了出來，填滿整個禦書房。

古代沒有科技與狠活，都是用的實打實的大料。

顧書卿路上已經偷吃了一小部分，此時嘴角還殘留著一絲醬汁。

顧長安又抬起頭瞪她，似乎在氣剛才她嚇了他，又或是氣她的不知趣。他的眼睛與京巴狗略有相似，圓圓的雙眼皮下眸子黑亮，可不知為何，神情裏總似帶著一絲鬱鬱。

眼圈有點黑。

一定是思慮過重、睡眠不好。

顧書卿想要與他直視，他卻又躲開眼神：“拿回去。”

“哦。”顧書卿放下竹籃，又不甘心地，“好吃的。要麼你嘗嘗？”

“你到底有什麼事？”他有些急躁，“李司鑒不是不打算與你和離了嗎？”

看他的樣子，性情不太穩定，不怎麼好相處。

顧書卿並不八麵玲瓏，遇上難搞的人一向避而遠之，心裏迅速掂量了一下，開門見山，直擊主題：“公主府裏沒錢了。”

“各府的錢，內府不都定期發放的嗎？你大手大腳花慣了，自己想辦法去。”

“能不能幫幫忙......就這一次。”

為了以後逍遙自在，顧書卿豁出麵子，低聲下氣地問。

最主要的還是怕惹惱了這個性子急躁的皇帝被拉出去砍頭。

顧長安的眉頭皺得越發地緊：“找李司鑒......”

“啟稟皇上！”一個尖銳的嗓音不知趣地打斷了他們，有宦官急匆匆地走進來，“崔小四死在小明池裏。”

顧長安顯而易見地一怔，想要起身，卻又坐了回去，思索了一兩秒，似有些疲倦地揮了揮手：“找個薄席把他埋了吧。”

“等等！”

顧書卿扔下竹籃，“什麼原因死的查明了嗎？”

“回公主殿下，才剛發現屍體，尚未查明。”

“走，帶我去看看！”

“是。”

顧書卿大步流星地跟在宦官身後，直奔小明池而去。

莫名其妙地死了個人，怎麼能莫名其妙地埋了呢？朗朗乾坤、天理昭昭，法醫的職責就是找出真相，還死者一個公道。

桃紅一見，京巴狗也不要了，扔下就提著裙裾追了上去。

顧長安在書桌後伸了伸手，攔阻的話在嘴邊轉了轉又吞了回去。他沉下臉，白晳標致的麵孔蒙上一層陰鬱，終是起了身，遠遠地跟在後麵。

......

小明池在禦花園裏。

禦花園綠樹蔥蘢、明豔的鮮花分布各處，輕風吹來，不能不令人心曠神怡。麵積又大，足足走了一二十分鐘，顧書卿才看到了橫躺在池邊的崔小四屍體。

崔小四直板板地，渾身上下水淋淋，蒼白的臉上還耷著幾根水草。

“啊！”桃紅雖然有心理預期，仍是忍不住驚懼地叫了一聲。

這是普通人的正常反應。

顧書卿還是皺起眉頭把她往後撣：“一邊去，吵鬧。”

“公主殿下，我們快走吧。”

桃紅扯著她的衣袖，牙齒格格格打架個不停，一隻手掩著眼，卻開了一條縫偷偷地瞧。

顧長安也到了，臉色淡漠地站在屍體旁邊，低著頭，像是在檢視。

他的鎮定讓周圍人不再那麼懼怕，桃紅也放開了手，顧書卿這才得以往前幾步，她蹲下身細看：“沒有形成巨人觀，說明落水時間還不長。”

“巨人觀？”

“對。”

顧書卿知道他們缺乏法醫知識，耐心解說，

“巨人觀是指一種屍體現象。人死後，體內的腐敗細菌瘋狂生長繁殖，產生大量汙綠色氣體充斥體內。它們會讓屍體顏麵腫大、眼球突出、嘴唇變大且外翻，舌尖突出、胸腹隆起......”

“就像人形氣球，一戳就爆了。”

“爆開的話，腐肉、內臟、殘肢碎骨會迸得人滿臉滿身，鼻腔內的腐臭氣息三日揮之不去，讓你吃不下飯，喝一口水也會吐......”

顧書卿等著顧長安跑到一邊幹嘔，好出出剛才他拒絕幫忙的一口惡氣。

可說了半天也毫無動靜，她疑心他是嚇迷糊了，站起身一看，顧長安麵不改色，聽得似乎還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