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老道曾告誡我別把鬼弄死，不然會有大麻煩。鬼死為魙有多可怕我不知道，總之絕不是什麼好事。

此刻韋新凱化成的黑氣正慢慢消散，他萬一魂飛魄散，我必會虧損陰德，那逆天改命也將變成泡影。

那團黑氣很快散盡，密林陷入死寂。我這才意識到，自從走進這片林子，就沒聽到蟲鳴鳥叫。

“韋新凱，韋新凱......”林中隻有我的聲音，此外毫無聲息。

我慌亂地原路返回，想趕緊離開這。可跑了上百步，四周還是密林。

這一定是鬼打牆，很久以前我就聽說過，親身遇到還是第一次。

想打電話求救，手機屏幕閃了兩下，再也開不了機。

周遭徹底黑沉一片，密林恍若另一個世界。我看不到，也聽不見，甚至無法感知時間的存在。

想繼續往前跑，黑暗讓我完全喪失方位感，竟衝進灌木叢撞到一具棺材。

手指碰到冰冷堅硬的鐵鏈，那多半就是裝著韋新凱屍骨的棺木。我跑了那麼遠，沒想到一直在原地打轉。

長時間困在幽閉的環境中，人會漸漸失去理智，最後變成瘋子。

有的人甚至不堪忍受幽閉帶來的恐懼和絕望而自殺。

而我卻慢慢冷靜下來，因為我知道，韋新凱並沒有魂飛魄散。眼前這一切，不過是他的鬼魂製造的幻覺。

既然他沒死，那我就有機會出去，天遲早都會亮的。

想清楚這些之後，我背靠棺材坐下來，深深歎了口氣。

“韋新凱，我是被逼無奈才出手傷你。如果你還想找到黃麗霞，我希望我們能平心靜氣地談談。一開始我就說過，我是來幫你的，請你相信我。”

背後的棺材輕輕晃了一下，韋新凱的聲音卻在我正前方響起。

“我憑什麼信你？”

“你我素不相識，往日無冤近日無仇，我有什麼理由害你？”

對方沉默片刻，隨後問道：“那你幫我，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我幫你找到黃麗霞，至少能讓你的父母，住回家裏安享晚年。”

我如果說想幫他化解怨氣，送他魂歸地府，他不一定相信。

但是這手親情牌還是有點效果，我話一說完，手機屏幕居然自己亮了。

韋新凱就站在我麵前，臉色青烏，目光陰寒，兩隻枯槁的手形同鬼爪一般。

我靠著棺木不敢輕舉妄動，強裝鎮定問道：“黃麗霞死了，對嗎？”

他表情立變，怒中帶怨嘶吼：“你怎麼知道她死了，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你隻需要回答我，黃麗霞是不是死了？”

“她......”韋新凱竟有點茫然無措，“我，我不知道。”

“黃麗霞就死在你家，但你找不到她的屍體，是嗎？”

他楞了一下，眼神疑惑地點了點頭。

“你殺了她？”

“我，我沒想殺她......”

竟然給我蒙對了，韋新凱果真與黃麗霞的死有關。

就在韋家新房完工前一天，黃麗霞突然想離開青麓，而又說不出任何理由。

兩人大吵一架，韋新凱氣急動手，黃麗霞躲閃時不慎摔倒，後腦重重地磕到水泥台階，當場昏死過去。

韋新凱見她沒有呼吸，以為自己殺了人。把黃麗霞藏到菜地東角的茅房，想借輛推車把屍體拉去野地裏埋掉。

可他借了推車回來，黃麗霞不見了。搭在茅坑上的木板散落糞水中，韋新凱誤認為黃麗霞的屍體掉下去了。

正想找工具撈屍，他父母突然過來歸置新房。韋新凱便將錯就錯，說新房已有衛生間，留著茅房臭氣熏天，不如趁早扒掉，也省得路過的人跑來拉屎撒尿。

當即說幹就幹，拆除茅房木板頂棚，將磚牆推倒蓋住了茅坑。

韋父還怪他做事太心急，說該把糞坑清空再填上，韋新凱也答應過幾天把糞坑上的磚塊挖開。

可第二天找不到黃麗霞，韋新凱擔心事情敗露，清空糞坑就一拖再拖。直至韋新凱死後，韋父也再無心力管這件事。

本來我還懷疑黃麗霞已死，了解情況之後，反倒疑心她還活著。

既然糞坑沒被清空，就不能斷定黃麗霞的屍骨在糞坑裏。

這是韋新凱解不開的心結，以致死後怨念極深，因此魂魄時常返家尋找黃麗霞，每每驚擾父母不得安生。

可以肯定的是，韋新凱死後並未找到黃麗霞的魂魄。

無論黃麗霞是生是死，都不可能還在韋家。

而我目前能做的就是清空糞坑。

韋新凱思慮良久，終於同意我的想法。

沒了鬼打牆的阻礙，我很快走出密林。回到韋家新房，不想韋叔又等在門外。

“小林，你去哪了？”

“出去隨便走走。韋叔，我想跟你商量個事......”

晚上邱磊的哥哥給韋叔通過電話，估計他這個女婿又幫我說了不少好話，韋叔對我有了信任。

盡管我沒有說明原因，韋叔還是願意按我說的做。

天一亮就找了兩個村民，幫著把被扒掉的茅房挖開。

糞坑雖已廢棄了兩年，挖開後還是臭不可聞。不過也得以證實，黃麗霞的屍骨確實不在裏麵。

明天是周一，我讓邱磊幫我請了假。晚上去亂葬林跟韋新凱見麵，讓他耐心等幾天。

不管黃麗霞是死是活，我都會給他一個交代。但前提是，他今後不能再回去驚擾父母。

韋新凱生前曾數次去過大畢縣，可黃麗霞出事後再也沒回過家。他因此確信，黃麗霞被自己錯手殺死，而屍體藏在自家茅房。

現在知道茅房底下沒有黃麗霞的屍骨，韋新凱開始接受，他愛過的女人或許並沒有死，也就能夠放下執念了。

我連夜離開青麓，在漓波縣城住了一晚。早上起來，坐客車趕去大畢縣。

按韋新凱提供的地址找到黃麗霞家，她的父母已有兩年沒見過這個女兒。

此事當時被列為人口失蹤事件，查到黃麗霞最後的身份證使用記錄，是在韋家搬進新房的三天後。

她最後出現的地方是林城，在一家私人旅館登記住宿。通過調查旅館監控，證實確是黃麗霞本人。

在那之後，黃麗霞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