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叔已經絕望,若隻是銀子也就罷了,大不了他日後將少爺看緊些,絕不許少爺再碰。
可是誰知道少爺膽子這麼大,居然把自己給押上去了,他幾乎已經預見,若顧培風輸了,這顧老三絕不可能輕易放過他。
他臉色灰敗地站在原地,琢磨著待會兒直接帶顧培風逃走的幾率有多大。
六福抽了抽鼻子,自覺對不起顧夫人的交待,預備好要是大少爺出了事,自己就給大少爺陪葬去。
至於那姑娘,緊鎖的眉頭倒是舒展了些,隻是看顧培風的眼神越發深邃。
顧三爺嗤笑了下,他一開始隻是打算將這位大少爺引上賭途就算完事,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麼識趣,主動把自己交到他手上,他要是不做點什麼,都對不起這大少爺如此主動了。
熟練地抄起骰盅,黑色的骰盅在他手裏幾乎搖出殘影,有幾個老賭客閉上眼睛直接聽起了聲音。
片刻,‘啪’一下,顧三爺將骰盅蓋到了桌上,眼中滿是自信。
“大少爺,請。”顧三爺笑眯眯地說。
顧培風也笑了笑,將蓋子揭開。
有眼尖的人立即認出這三枚骰子和之前被扔進去時的點數一模一樣,本以為這小子是在故弄玄虛,沒想到真是在故弄玄虛啊。
“四五六,哈哈哈,就這還敢以小博大呢,要是一開始贏大,說不定他還能瞎貓碰個死耗子。”人群裏又一次傳來嘲笑。
這次的笑聲比之前多多了,先前眾人見顧培風老神在在的樣子,雖然不大認為一個初次上賭桌的人能有什麼技術,但心裏到底存了一兩分忌憚。
此刻骰子一出來,眾人隻覺得剛才的忌憚像是笑話,而顧培風這個人,自然是更大的笑話。
“哼,贏大也是他輸,你當三爺是吃幹飯的?”說話的是閉眼聽音的幾個賭客之一。
盡管聽得不是百分百準確,但他們大致知道,顧三爺的點數加起來也不會超過五,這把顧三爺贏定了!
顧三爺更是搖搖頭,都有些懷疑顧培風是不是被下降頭了,要麼就是腦子不行,不然他實在不理解對方到底哪兒來的自信?
“大少爺,我可提前說好,咱們這把是一局定輸贏,比的是誰的點數更小,你的點數加起來是十五,我隻要低於十五就是贏。”
他當真把顧培風當成個傻子在解釋,顧培風也不惱,淡定地點點頭,“三爺請吧。”
見此,顧三爺不再說什麼。
別說他搖的是三個一點,就算失手搖了三個二點,這一局也是顧培風必輸無疑。
不過他要是早知道這小子如此蠢,就不該搖三個一的,簡直是殺雞用了牛刀。
顧培風是十五點,他搖個十四點剛剛好,既贏了賭注還能好好羞辱羞辱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
多說無益,結果已經出來,顧三爺勉強壓下這點兒遺憾,自信滿滿地開了蓋子。
他沒有低頭去看,因為他對自己的結果很自信,蓋子掀開那一刻,他便盯緊了顧培風,像一頭餓狼盯上了肥羊。
“大少爺,願賭服輸?”顧三爺不懷好意地問。
整個花廳靜悄悄的,顧三爺的聲音就格外明顯,甚至還有一點回音。
顧培風竟也未看向骰盅,而是同樣盯緊了顧三爺,像一隻在暗處潛伏許久的老虎,終於等來了它的獵物。
“自然,自然。不過,這話恐怕得問三爺你自己。”
顧三爺正要得意地笑,臉色就倏然僵住。
他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周圍氣氛有些不對,先前那些個嘲笑顧培風的人,此刻都麵露驚色。
呼吸滯了下,顧三爺慢慢低下頭。
黑色的骰盅上,三顆骰子整整齊齊擺著,隻是紅色的點數卻非顧三爺預料。
五五六,十六點,不多,也就剛好比顧培風多一點。
他輸了。
顧三爺瞪大眼睛,趴下身死死盯著桌上的骰子。
他怎麼會輸?
不!絕不可能,他可以百分百確定他搖出來的一定是三個一!
他猛地抬頭看向對桌微笑的顧培風,牙關緊咬。
“是你!”
真是終日打雁,卻一朝被啄了眼,他顧老三出千這麼多年,今日竟栽倒在了一個毛頭小子手裏,說出去都丟人!
此刻顧三爺終於明白為什麼顧培風從一開始就沒有搖盅,原來當顧培風將骰盅拿在手上那一刻,就已經算計好要在他身上動手腳。
可是明明他才是個老千,卻壓根沒有察覺到顧培風到底是何時動的手,而這才是真正讓顧三爺感到恐懼的地方。
顧培風並不否認,隻是微微一笑。
有些事懂的都懂,說出來就沒意思了。
顧三爺死死盯了顧培風片刻,霍然起身。
“我倒是小瞧了你。”顧三爺陰惻惻地說。
栽了跟頭,他心裏自然不爽,何況按照賭注,他以後可都要聽顧培風差遣了,這叫三爺如何能受得了?
“三爺承讓。”顧培風也站起身,謙虛地朝顧三爺拱拱手。
唉,他也不想的,他本來都做好回村養老的準備了,可是別人非要找他麻煩,他能怎麼辦呢?那就隻好打回去啦。
“走!”顧三爺低喝一聲,也不管先前的賭注有沒有兌現,大步離開了屋子。
他那兩個護衛眼神不善地睇了顧培風一眼,緊隨而去。
屋中剩下的賭客麵麵相覷,本以為必勝的局麵,最後卻是這個結局,這顧家大少爺哪兒是什麼小肥羊,分明是頭披著羊皮的狼啊。
顧培風姿態悠閑地靠在賭桌上,“各位還不走,是想同三爺一樣也與我賭一場麼?”
別說,有些老賭棍還真有點兒意動,畢竟萬一呢?萬一他就贏了這毛頭小子呢?
“不過這次我要賭的可就不是人了。”顧培風眼神掃過那些賭棍,“賭命!誰要嫌自己活得長了,現在就來,我親自送他上西天。”
幾個意動的賭棍打了個寒噤,看出顧培風半點沒開玩笑的意思,登時熄了念頭。
畢竟錢輸沒了還有房子,房子沒了還有婆娘,婆娘賣了還有兒女,實在不行還能斷手斷腳,可這命要是沒了,那可就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