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朦朧夜色,柳清酒帶了錦書,辭了臉色熱鬧如調色盤的村長夫婦,身後還跟了一個小尾巴——黃鶯。
村尾的小破廟裏,三個姑娘麵麵相覷。
“你跟著我做什麼?”
明晃晃的月光下,穿了一身黃衣的黃鶯猶如第二個月亮,柳清酒如果發現不了,便是她眼瞎了。
“我、我、我...”
她低著頭,絞著手指,磕磕絆絆的嘟噥了半晌,也沒想出個好的說辭來。
突然,這丫頭像是下了決心,竟然叉著腰,梗著脖兒,理直氣壯地衝她宣言道:“我就是要跟著你!”
哦豁,柳清酒挺詫異。
黃鶯紅著臉,羞澀的找借口道:“畢竟咱們也是有過命交情的...”
柳清酒皺著眉頭,使勁兒回憶。
她們之間的交情,統共不過青龍寨裏黃鶯拉仇恨,她殺人的那一回,這關係委實算不得多好。
即便不好,柳清酒也還是帶上了她。
這個丫頭不過十五六的芳華,為了替姐姐報仇,便有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魄力,這般剛烈的性子,與這被封建壓抑久了,已然病入膏肓的鎮子,充滿了違和。
若是強留她在這裏,任由這封建習俗壓迫蹉跎,怕是一輩子都要活不好的。
不論時間地點多麼嚴苛,柳清酒都不願意委屈了錦書,破廟裏陰冷寒濕的緊,她便帶著錦書撿了些幹草樹枝,燃了篝火。
“你們坐這兒等著,我去打兩隻野兔來。”
兩個小丫頭都還是個半大的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可不整日裏跟著她這麼吃糠咽菜。
一並被留下的還有跟屁蟲黃鶯。
柳清酒走後,錦書又用同樣的借口留下了黃鶯看火,緊跟著柳清酒也跑了出去。
被獨自一人留下的黃鶯看著被火光映襯的光怪陸離的破廟,瑟縮的蜷成了一團。
過了好久,錦書才抱著一堆圓潤的鵝卵石回來了,心驚膽戰的黃鶯這才鬆了一口氣。
錦書手腳麻利的用那些鵝卵石將那火堆圍成了一個的圓圈後,拿出包袱裏早已冷硬如石頭的大餅,規規整整的在已經滾燙的石頭上碼了一圈,不一會兒,破廟裏就傳來了一股股的大餅香氣。
從歸家後便和爹娘鬧起來的黃鶯,滴米未進的肚子在聞到餅香的時候,便鑼鼓喧天的鬧了起來。
錦書卻是像耳聾了沒聽見似的,將那餅趁熱用布包包了起來,好等著她家小姐回來後能有一口熱乎飯吃。
黃鶯噘嘴道:“你是不是不喜我?”
錦書翻了一個白眼:“知道還問。”
“柳姐姐都並未說什麼呢!你一個丫鬟,有什麼資格厭惡我?”
錦書又翻了一個白眼兒,又將火堆翻得劈裏啪啦作響,再沒理會黃鶯。
她不吭聲,黃鶯卻是仍不罷休的哼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要獨自一個人霸占柳姐姐!”
從黃鶯跟上她們開始,便氣不順的錦書,實在按捺不住心頭的火氣,驟然跳起來,指著黃鶯吼道:“小姐本來就是我一個人的小姐,你算哪根蔥哪根蒜呀!”
“你...”
“瞧瞧你們英山的民風,再瞧瞧你爹娘恩將仇報的忘恩負義樣兒,你這個被我家小姐冒死救出來的,也絲毫沒有眼力見兒!不說感恩,竟然還腆著臉跟上來,想要做一個白吃白喝的跟屁蟲,你們要臉不要?!”
她倒是出了一口惡氣,也罵了個痛快,可那黃鶯不過是一個十七歲的姑娘,被人這麼沒頭沒臉的貶損了一頓,麵子裏子都不剩了,臉皮哪裏還能掛得住?
黃鶯一下子就紅了眼眶,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滾滾滑落:“不、我不是!”
她實在仰慕柳清酒,才做下了要跟著她一輩子的打算。
左右自己沒了清白,這輩子都不能再覓得良人,那還不如早早的為自己的下半生找個妥帖喜愛的人跟隨,相知相伴一生來得好。
可現下被錦書這麼一說,黃鶯才恍然驚覺,她是無怨無悔的想要跟隨柳清酒,可身無一技之長的自己,跟著她,不就是給她增加負擔麼?
這個醜丫鬟說得對,她可真是不要臉呀!
黃鶯哭成了一個淚人兒,錦書也慌了:“哎哎哎,你哭什麼呀?我家小姐說了女兒有淚不輕彈,眼淚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她正手忙腳亂的勸解著,柳清酒回來了,肩上還扛著一隻血粼粼的大灰兔,手裏拎著一布袋野果子。
錦書瞧見自家小姐,竟然做起了獵戶的活計,不由得心疼的跑過去接了她手裏的野物。
柳清酒看著忙前忙後的錦書有些出神,方才在林子裏,她聽到了一道尖銳的嗡鳴聲,追過去看時,卻隻瞧見了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消失在林間。
那道身影怎麼瞧都像是錦書。
可錦書沒有理由跟蹤她,即便是跟蹤了,也當是擔憂她的安危吧?
坐在地上哭天抹淚的黃鶯,瞧見了那兔子肉,就想起來在下山途中,柳清酒送給自己的那幾隻野兔。
走得匆忙,她竟然連柳姐姐送給她的唯一禮物都沒有來得及帶上。
傷心加上委屈和失落,黃鶯竟然哭的更大聲了。
柳清酒沒問她哭泣的緣由,徑自走到她身邊,從麻布兜裏掏出一個果子,遞給她說:“餓了吧?先吃個果子墊墊,兔肉再有半個小時...”
意識到這個封建社會裏的時間計數和現代社會裏的並不一樣,柳清酒默默在心裏換算了一番,又道:“再有兩刻鐘就能烤好了。”
黃鶯愣愣的抬著一張淚眼朦朧的臉兒,呆呆地瞅著她,也沒有伸手接過她手裏的果子。
柳清酒以為她嫌棄果子不幹淨,便解釋道:“所有的果子和兔肉,我都用山裏的山泉水處理幹淨了,你可以放心吃,嗯?”
不想,黃鶯聽了她柔聲軟語的解釋,哭的更加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