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你幫我喊個接生婆吧,啊!疼死我了!”
薑琴歇斯底裏地喊叫著,又油又濕的頭發耷拉在腦門上,臉色蠟黃。
“哪個婆娘生孩子不疼?就你嬌氣!”
頭發抹了水,梳得一絲不苟的胡二,不耐煩地懟了一句薑書琴。
“疼死我啦,我不想生了,我想回家啊!啊!”
薑琴的眉毛擰作一團,眼珠子都要凸出眼眶來,鼻翼一張一翕,急促的喘息著,雙手緊緊抓著破破爛爛的床單,幹瘦的手臂上,青筋暴起。
她真的不想生了,撕裂般的疼痛,可是孩子怎麼也生不下來。
身邊沒有穩婆,也沒個年長的幫忙,她又慌又怕,隻能繼續求那個死男人。
“胡二,我快要不行了,你再不幫我喊......啊......”
還沒說完,薑琴的臉色突然變得鐵青,整個臉像機器一樣扭曲起來,牙齒咯吱咯吱,恨不得咬碎。
胡二被這麼慘烈的聲音,驚了一跳,“要生就趕緊的,不生想死也趁早,晦氣!”
“胡二,三缺一,來不?”
河對岸的於寡婦,又在那吊嗓子。
“來,來,馬上來。”
胡二丟下正在生產的女人,拔腿就走。
看著死男人的背影,薑琴吃力地蠕動著幹裂的嘴唇,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已經被用力過度劈裂的指甲,死命地想抓住什麼東西,卻什麼也沒抓住,最後手慢慢地滑落......
“爸,你為什麼不同意姐的親事?”
“我哪裏不同意了,不是你姐不願意嘛。”
“我姐有什麼不願意的?還不是因為我們,早知道那時候我直接去中專得了,現在都畢業工作了,還不拖累大姐,這破書我不讀了!”
爭吵聲把薑琴從昏沉中吵醒,捂著隱隱作痛的腦袋,下一秒就伸手摸肚子,癟了?
孩子呢?
薑琴從床上跳了起來!
“大姐你醒了?”
一個拖著鼻涕,穿著灰突突的短袖小女孩看著自己,叫她大姐?
薑琴立刻又躺下去,還把床上卷成一團的床單蓋在腦門上,裝死。
小女孩看著她大姐又躺了回去,愣了愣,“嗒嗒”地走了出去。
“爸,二姐,剛剛大姐醒了,現在又睡了。”
聽著小妹這麼說,孫月蓮看了看屋裏,沒再說話,氣衝衝地從門前拿起一把鐮刀,下田割豬草。
大姐肯定是被她們氣得,不想下床了。
豎著耳朵聽著外麵安靜了下來,薑琴默默地接收大腦裏匪夷所思的信息,她這是借屍還魂?
她,薑琴死了,死在產床上。
又在同村的孫月荷的身上,活了過來。
孫月荷昨晚勞累過度,夜裏一命嗚呼去了。
孫月荷她認識,同村大橋頭第一家薑老漢家的大女兒,上圍村最窮的人家之二,之一自然是她死前的家。
歎了口氣,新的孫月荷爬了起來,走到門口臉盆架前,用葫蘆瓢舀水,倒進紅鯉魚底瓷盆裏,拿下掛在架子上的毛巾,放進瓷盆裏搓搓擰幹,把臉仔細清洗幹淨。
又把幹癟的兩麵針牙膏卷起來,擠了些在牙刷上,端著水瓢站門前樹下刷牙。
“大姐,桌上給你留了早餐,我給你端來?”
小姑娘聽見聲響,迅速地又“嗒嗒”地跑進來。
孫月荷洗漱完,走到正屋木桌子跟前,端起一碗淡黃的清粥,碗底的米粒數得過來,三兩口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