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戰王府。
大紅的燙金喜字從正門一路貼進內院,在同色燈籠的照耀下爍爍生輝,府中的奴仆們個個喜眉笑眼,來來往往忙碌不停。
蘇安禾站在角落,隻覺得心如刀絞。
成親三年,她昨夜才終於與他做了真夫妻,今日,卻又要親眼看著他與別的女人洞房。
“王妃,下雪了,咱們回去吧。”
縱使再不甘,過了今夜,雲肅也不會再隻屬於她了。
啊,不對,雲肅從來就沒真正屬於過她,不論是他們剛成親那會兒還是現在,一直以來都隻是她一個人一廂情願而已。
蘇安禾苦笑一聲收回了目光,麵容沉靜地如同一潭死水。
“好。”
冬夜漫漫,忍冬提著好不容易等來的熱水回去,屋內映出的影子卻差點讓她當場魂飛魄散。
手中的木桶哐啷一聲掉在地上,她拔腿便往王府正院跑去。
“不好了,王妃上吊自盡了!”
......
寒風帶著雪花卷入弗如閣,兩個嬤嬤合力將掛在梁上的女子放了下來。
“真是晦氣!今天可是王爺與方姑娘大婚的日子,她早不自盡,晚不自盡,偏偏挑在今天,分明就是故意的!”其中一個腰身渾|圓的嬤嬤直起腰,狠狠地踢了地上的“屍體”一腳。
另一個略瘦些的嬤嬤連忙拉住她,“好歹是主子,咱們辦好自己的差事就行了,別的哪管得了那麼多?”
胖嬤嬤卻十分不以為然,“我呸!什麼主子?不過是一介商戶之女,如何配得上做我們的主子?隻有方姑娘那樣溫婉賢惠的女子,才與咱們王爺相配。雖說是納側妃,可誰不知道王爺與方姑娘兩情相悅,與這個商戶女毫無感情?方姑娘今日入了咱們王府的門,以後是要和咱們王爺長長久久的,到底誰才是主子,你也該心裏有數!”
瘦嬤嬤神色訕訕,不再出言反駁。
蘇安禾聽著耳邊傳來的聒噪,十分不情願地睜開了眼睛。
她剛剛接受了魂體強化的改造,醒來應該是躺在明亮的實驗室裏才對,怎麼會出現在這樣一個昏暗古樸的房間裏?
還沒搞清楚狀況,腦海中又突然湧出了許多原本不屬於她的記憶。
嶺南商戶之女蘇安禾,十五歲時偶遇了在街頭賣藝救母的雲肅,當即對其一見鐘情。蘇父為了女兒的幸福,便以出錢替雲母治病為條件,半勸導、半脅迫地讓他娶了蘇安禾。
可雲母早已病入膏肓,兩人婚後不久,她便撒手人寰。之後雲肅便瞞著蘇家人去報名從了軍,一走就是三年。
再回來時,雲肅竟然搖身一變,成了南明開國以來的第一位異性王,還帶回來了一個千嬌百媚、溫柔可人的女子。
那女子就是兩位嬤嬤口中的新主子,戰王雲肅剛娶的側妃,名為方語瑤。
記憶完全接收後,蘇安禾的魂體開始與原身融合,該過程是為了讓她能徹底接管這具身體,其中的難受程度常人無法想象,她忍不住輕哼出聲。
突然出現的聲響把兩個嬤嬤都嚇了一跳。
瘦嬤嬤踉蹌幾步,指著蘇安禾的臉道:“你,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蘇安禾難受得說不出話,隻一雙眼睛略掃了她們一眼。
胖嬤嬤的目光與蘇安禾隔空相撞,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間就發了狠。
她上前兩步掐住蘇安禾的脖子,“你既然存心求死,就該死個幹淨!今日我就自作主張成全了你,也算是為王爺和方側妃分憂了!”
“你怕不是瘋了?!”瘦嬤嬤見她發狂,急忙上前製止,“快鬆手!”
可她力氣不及胖嬤嬤,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把她的手從蘇安禾的脖子上掰下來。
蘇安禾與原身的魂體融合正在緊要關頭,本就十分難受,此時又被人掐住了脖子,她的求生意誌瞬間被激發到最大,魂體融合的速度也驟然加快......
“嘭!”
隻聽一聲巨響,那胖嬤嬤的身子便如同斷了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直直地摔在了屋外的青石板上。
雲肅剛走到門口,就見到吳嬤嬤壯碩的身子倒飛出來,還差點砸到他。
忍冬哭著跑來說蘇安禾自盡了,他急急忙忙從珍玉閣趕過來,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副場麵。
“蘇安禾!”
雲肅暴喝一聲,兩步跨進房中揪住蘇安禾的衣領,“你又再玩什麼把戲?!昨日明明答應了我不會鬧,現在這又是在幹什麼?!”
蘇安禾冷眼瞥向他。
是啊,原身跟他成親三年,卻仍是完璧之身,好不容易將他盼了回來,他卻說自己要對另一個女子負責,原身如何能甘心?
既然得不到他的心,那至少要得到他的人。
所以原身才會以跟她圓房為條件,答應雲肅不會為難方語瑤,不會胡鬧。
在蘇安禾的認知裏,眼前的男人完全擔得起千年前的一個熱詞:渣男。
沒錯,她來自30世紀,是一名女兵將領。在她生活的世界,人類已經戰勝了絕大多數的疾病,並且將平均壽命延長至了兩百歲左右。
而作為軍隊將領的她,更是經過了國家實驗室的各種改造,早已百毒不侵。
她穿越前,正在接受國家實驗室最新研究的魂體改造手術。該技術能將人類肉體和靈魂的力量糅合在一起,以一種更高維度的形式,保留在她的意識中。
這樣,就算她哪一天不幸遇難,也能通過將意識能量轉移到克隆體上的方式繼續為國家效力。
要是按照她原本的實力,別說是一個空有蠻力的嬤嬤,就算是雲肅這種身經百戰的將士,她也能一個打十個。
但原身的肉體素質實在太差,剛才那一擊已經差點將這具身體震碎,此刻她更是渾身疼得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見她的臉色逐漸漲紅發紫,雲肅總算鬆開了她。
蘇安禾立即彎下腰,撫著脖子瘋狂嗆咳。
雲肅哼了一聲,負手吩咐道:“常嬤嬤,去看看吳嬤嬤怎麼樣了。”
常嬤嬤的手原本正搭在吳嬤嬤身上,吳嬤嬤剛才飛出去,她便也被帶得摔倒在地。
後來雲肅進來,她便順勢跪下,此時聽到吩咐,才哆哆嗦嗦地爬起來。
按照她對吳嬤嬤的了解,剛才王爺剛進來時,她就該大聲哭訴才對,可此時她的身子歪在青石板上一動不動,頭也軟軟地耷拉下來,隻有手還保著掐人的姿勢。
常嬤嬤心裏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她快步走過去,將手放在吳嬤嬤的鼻下探了探,隨後瞪大眼睛倒退幾步,“沒,沒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