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陳老四率先走進來，幾個半大小子們緊隨其後。

陳老太和幾個兒媳婦瞅著他們那大包小包肩馱手扛的樣子，都瞪大了眼珠子，嘴巴張成一個凹型。

從塞外逃荒到這個山穀裏，少說也有兩三個月了。一大家子人曆經過多少次饑餓，被搶走過多少次糧食，早就習慣了每餐喝點兒清湯的日子。

乍一下看到這麼多的口糧和獵物，就好比是那窮了一輩子的人忽然間擁有了黃金屋，怎麼著都覺得像是在做夢。

陳老四從肩頭卸下麻袋，又把野豬扔在火堆旁。

陳和田也指揮著弟弟們，好一陣轟轟烈烈的地動山搖之後，老陳家的火堆旁邊壘起四五個高高的小山堆。

一堆黝黑發亮膘肥體壯的野豬還都活著呢，一個個被五花大綁著，哼哼哼叫個不停。一堆毛色鮮豔的大野雞被捆著腳丫子，翅膀撲啦啦撲閃著。

李巧桂瞧見那罕見的梅花鹿，立刻捂著嘴巴驚歎，“好俊的一頭梅花鹿！”

陳和牆大咧咧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四嬸兒，這頭鹿可是四叔專門為你打下來的。”

李巧桂聞言，臉上一紅。

好巧不巧和陳老四的目光對了個正著，似嗔似笑得瞪了他一眼。

陳老四隻是嗬嗬笑。

邊上的王喜妮和懷裏的陳珠兒兩人還沒吃飯呢，就被狗糧塞了個滿嘴。

“老四啊，這些個東西，都是你們在山上打的？”

陳老太也湊過去仔細瞅了瞅這堆成小山的獵物，心中翻起千層浪花，篤定這是老和尚的話應驗了，老陳家真是托了孫女兒的福氣。但還是努力克製著臉上的表情，沒有第一時間去看自己的珠珠兒乖孫女。

陳老四答應著，又叫陳和田條理清晰得講述了一遍野豬撞樹墩的過程。

李巧桂和王喜妮兩個聽完，互相對視一眼，然後都齊齊用溫柔似水的眼神瞧著陳珠兒。

陳珠兒咯咯笑著，哈喇子一個勁兒流。

陳老四蒲扇似的大掌抱起陳珠兒的小身體，把陳老太嚇得差點厥過去。

“老四！你給老娘小心些，珠珠兒還小，別糙手糙腳給磕碰了！”

“娘，我知道，嘿嘿。”

陳老四笑得一副憨實樣兒，心裏卻跟明鏡兒一樣，他早猜到今天能這些獵物上趕著撞上來，全是借了自己這個寶貝閨女兒的福運。

陳老太笑著拍了巴掌，指揮幾個媳婦兒和小子們收拾野豬和梅花鹿、野兔野雞、煮地瓜煮粥。

不出半刻鐘的功夫，整個山洞裏就飄滿了米粥的清香、地瓜的蜜香、兔肉豬肉鹿肉的噴香。

這一晚，老陳家一家子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飯。

小子們一個個肚兒溜圓，在山洞裏打打鬧鬧的消食，氣氛是難得一見的歡快和熱鬧。

陳珠兒咂巴著嘴巴，瞧著那些自己不能啃的美食，心裏別提有多遺憾了。

她現在隻能盼著時間過得快一些，早點長出牙齒來，到時候就好好享受食物的美味。

陳老太是個樸實明理的莊稼人，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於是就帶著老二媳婦兒，兩人親手端了幾樣吃食，給山洞深處的仆婦和美貌女子送過去。

“大妹子，先前真是多謝你的參湯和粥食，不然我家老四媳婦兒可要遭大罪。”

仆婦也笑得客氣極了，“老嫂子可千萬別客氣，隻不過是順手的事兒。”

陳老太也沒靠近那女子，就隻是和仆婦說了兩句。

兩人你來我往，算是把先前的滴水恩情都消清了。

最後陳老太又拉著王喜妮，深深給仆婦和女子磕了個頭才離開。

兩人走後，仆婦瞧著盤子裏噴香的鹿肉和豬肉、兔肉，眼神變換不定。

掐了掐手指，終是湊到女子耳邊，悄悄說了幾句話。

那女子美眸微抬，朝著陳家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沒說話。

仆婦繼續小聲兒說著，“主子，小主子......那小丫頭瞧著有幾分得老天的眷顧，一到陳家就給他們帶去了福運，一下子人命也救下來了，吃喝也都有了，很是得用呢。”

“主子好好想想，咱們回到那地方之後，很多事少不得要靠個運氣，若有那小丫頭在身旁陪著，恐怕會更上一層樓......”

女子抿了抿櫻唇。

好半晌，貝齒輕咬，“可是，若沒有皇子，有再多好運氣也是徒勞。”

她舍不得這個偷來的男娃娃。

仆婦忙道，“主子莫憂，這事兒不難。咱們就說，您生的是龍鳳雙胎，想必太後老佛爺會很喜歡。”

女子點頭。

“那便這麼辦吧。今夜連夜就走，免得夜長夢多。”

到了半夜，陳老太和陳老四、陳老三兩個好一番規劃，打定主意以後朝南邊逃荒，一家子敲定路線之後就沉沉睡了。

陳珠兒窩在李巧桂的懷裏，李巧桂窩在陳老四的懷裏，一家三口蓋著一層薄薄的舊棉被，睡得香甜。

萬籟俱寂之時，山洞外響起一陣輕微的鳥叫聲。

聲音很小，連陳老四這個一貫敏銳的打獵好手都沒驚擾到。

一眨眼的功夫，陳珠兒就被摸黑從被窩裏拽走了。

她還睡得迷迷糊糊呢，總感覺身子上下顛得厲害。

狂風呼啦啦得刮在臉上，終於是把她給刮醒了。

陳珠兒心驚，睜大了眼珠子，借著月色看清劫掠自己的是個黑衣蒙麵的男人。

她現在隻是個剛出生的小奶娃兒，要力氣沒力氣，可千萬不敢惹惱這個人，就死死咬緊了小嘴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想到山洞裏的家人很可能還沒發現自己不見了，她就趕緊揮動小手兒，把空間裏一隻大狼狗放了出去。

山洞這邊，李巧桂睡夢中總覺得缺了點兒什麼，習慣性拿手去摟珠珠兒，卻一手抓了個空。

嚇得她立即驚醒。

掀開被窩在裏麵摸索了一圈，心就瞬間涼了半截。

陳老四也醒了。

迷迷糊糊還想把媳婦兒撈回被窩，卻被李巧桂狠狠掐了一把，立刻清醒了。

“怎麼了？”

“珠珠兒不見了！”

“什麼？”

陳老太也被驚醒，忙翻身起來查看。

李巧桂眼淚就嘩啦啦地往下掉，“娘，珠珠兒不見了......怎麼在睡夢中就不見......”

“你先別哭，”陳老太老了，也算是見過不少世麵，電光火石之間就在腦中揪出來一個人，正是那住在山洞深處的主仆二人。

陳老太深吸一口氣，“老四，你去那後頭看看，人還在不在。”

陳老四三下五除二就抄起一根木棍，點了火把朝裏頭走去。

沒一會兒的功夫，大喊聲傳來，“人空了！”

陳老太一下子明白了。

“肯定是那兩人下的手，這是眼瞅著咱們珠珠兒有福運，起了歹念了！”

人性的變換，總在好壞之間，誰也說不準和自己打交道的是人是鬼！

陳家眾人直抽冷氣，萬萬沒想到瞧著那麼貴氣的主仆二人會做出這樣奪人孩童這樣的惡事！

“汪！汪！”忽然山洞裏出現一隻凶神惡煞的大狼狗，朝著老陳家眾人吼了兩嗓子。

陳和田幾個半大小子立刻抄起木棍，呈半圈的形狀，把家裏女人們護在身後。

大狼狗衝過去就咬住了陳老四的褲腿，死命兒往外麵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