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民國三年春,冷橋港百樂門。
滬市的冷橋港是個紙醉金迷的好地方,滬上之都,十裏洋場,交織著新與舊的極盡繁華之處。來來往往的都是達官顯貴。
我穿著煙青色的旗袍,刻意營造地不染鉛華的臉上露出溫婉的笑容,提著酒杯嫋嫋走向坐在牆角的中山裝男人。
我繞過形形色色地舞女,停駐在他麵前伸出酒杯,悄聲說道:
“張二爺,請您賞光。”
冷橋港張道生,滬市兩大幫派之一,青龍幫的二把手,權勢極大,是出了名的仗義疏財。
也是,我曾經年少不知事時的主顧......
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個極好的助力。
“怎麼,聽說被母老虎從金公館打出來了,我瞧瞧這臉,還沒花呢?”張二發出嘲諷的聲音笑道。我就知道這狗男人還在記仇。
“瞧您說的”,我輕輕倚坐在他身邊,抬起手來邊撫著他的胸膛邊蹙眉說道:“我一個身無可依的女人,每日伏小做低不過是想討碗飯吃,養活全家,那金爺自家有河東獅不敢高聲一句,反倒把我一個小女子推出去挨打。現在,全冷橋港都傳遍了,我是沒臉呆在這百樂門了。”
“怪得了誰呢?畢竟,良言難勸想死的鬼,姑娘當年誌氣大,在下不敢再多說一句,隻是現在,時過境轉了,我就一句話,好馬不吃回頭草,在下告辭。”說著毫不留情得甩開我的手,拿起帽子便走。
“二爺,我錯了。”我急忙站起來喊道,引得周圍人注目。我顧不上許多,快步走向前去攔住張二。
“我這種自甘墮落之人二爺自然瞧不上。二爺,我隻想讓你聽我一句。”
“小蓮生出身貧微,當年我家的情況您也知道,我實在狠不下心舍下一家子。您罵我我不識好歹也行,眼瞎嘴拙也罷,總歸都是我自己作出來的。”
“我當年不過16歲,被紙醉金迷晃花了眼,如今富貴場裏走了一遭,經曆了人性冷暖,世間善惡,才懂得您當年的教導是何等用心。”
“小蓮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也知道自尊自愛這四個字怎麼寫,隻是我如今已深陷泥沼,想回頭還請您最後再拉我一把。”說罷我心一橫,跪倒在了張二麵前。
張二眼神微動,神色略有鬆動。
“您當年的恩情我都記在心上,您別嫌我醒悟得晚”
我聲淚俱下擺出一副知錯能改得模樣,我知道,他肯定會幫我。
當年我被他包下之時才16歲,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紀。他能夠看上我就是因為我那副小白花一樣的神情像極了他的初戀。
張二是他當上青龍幫二把手後的稱呼,他原名張道生,家裏是開藥鋪的,跟一個女學生是青梅竹馬。可惜他家道中落,被女家嫌棄,那個女子被家裏逼迫另嫁他人卻夫妻不睦,不過兩三年便鬱鬱而終,張二對此一直不能釋懷。
我眉眼之間與那女子極為相似,他自覺虧欠初戀,看到當年同樣身不由己的我善心大發,總覺得要救我於水火之中,幾次三番勸我從良。
我當時年紀小,便真想跟了他算了。可他當時自己都沒混出來,又怎麼能庇護得了我。當年我爹抽大煙欠下了一屁-股債天天要錢,弟弟們又嗷嗷待哺,我最後還是拒絕了。
其實想想,我有很多機會能從泥潭脫身的,隻是我背後拖著一家子,我不能不管我的爹娘弟妹,我怕他們過不好。
張二似乎感覺自己種下的善因結出了善果,自覺功德一件。真不知道他這種整日刀口舔血的人怎麼會這麼迷信神佛。
在張二爺的交代下,經理很快就讓我交了自己的“贖金”。
從金公館被那河東獅打出來的時候,躲在老婆後麵的金老爺悄悄給了我一筆錢,想和我繼續勾勾搭搭。
錢我就笑納了,人?想得美。
我又典賣了不少珠寶首飾,倒是攢出了一筆可觀的財產。前世這筆錢全給老老實實交給了我爹,這次,我把所有銀行的存款換成了小金魚,方便以後跑路。
反正我和金公館的事冷橋港已經差不多人盡皆知,我正好可以正好以此為借口堵住全家人的嘴。
我在菩薩麵前翻看著自己寫下的日記:民國四年八月民國五年十一月民國六年二月以及,民國六年,十二月,我的——祭日。
一串串近在咫尺的日期仿佛張牙舞爪的惡魔,在逼迫我快點行動,我,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