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嬤嬤，”佟佳婉音都氣笑了，合著她說這麼多，非但沒有讓賴嬤嬤有點長進，反而讓她想要退縮了。

“現在在整個紫禁城裏，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就隻有你了。連你也要離我而去嗎？”

賴嬤嬤忙搖了搖頭，她這輩子無兒無女，自從跟佟佳婉音進宮以後就打定了主意，要在佟佳婉音身邊伺候一輩子的，更何況是在佟佳婉音剛知道在自己不能再有孩子的這個節骨眼上，她怎麼可能能夠放得下心離開？

“奴婢從未想過要離開娘娘。”

“那嬤嬤的意思是？”

賴嬤嬤說道：“讓國公府安排一個有經驗管教宮人、整頓宮務的嬤嬤進來幫襯娘娘，奴婢自知自己在這兩點上都幫不上娘娘，這一年多來給娘娘添了太多麻煩。隻是奴婢厚顏，不願離開娘娘，也承蒙娘娘不棄，想繼續在承乾宮做一個普通的賬房嬤嬤。”

賴嬤嬤進佟佳府前是商賈出身，一手打算盤的能力哪怕是專業的賬房先生也不一定比得過。

所以雖然承乾宮的日常事務管得一團亂，隨便兩個小宮女都能跑到主子的屋前說小話，還出了烏雅氏爬床這種大醜聞，但是承乾宮的庫房卻從未少過一分一厘的東西。

佟佳婉音默了默，“嬤嬤，你讓我好好想想。”

和賴嬤嬤這麼聊過一場以後，佟佳婉音仔細考慮了幾天，不得不承認賴嬤嬤說的有道理，她確實不適合承乾宮掌事嬤嬤的職位，於是就派人給宮外遞了話，讓他們找兩個得力的嬤嬤進來，最重要的是身家必須清白。

讓佟佳府去辦這件事，一是因為她畢竟在宮裏，很多事情不方便；二則是跟佟佳府聯絡一下情感。

有血緣關係的親人之間也是要聯絡感情的，尤其是她這種半路的女兒。佟佳婉音知道，她既然來到了這個世界，就天然站在佟佳氏一族的立場上，以後少不了要打交道的。

佟佳府的效率確實沒得說，對於承乾宮的吩咐，他們向來是有求必應的。於是話才遞出去還沒兩日，宮外就已經送了兩個名字進來，都是在宮內有過十幾年伺候經驗的老嬤嬤。

佟佳婉音仔細看過兩個人的資料，兩人都是曾經孝康章皇後留下的人手，對佟佳府的忠心倒沒得說。

等見了麵，兩個人看上去都麵皮白嫩，精明幹練，完美符合了佟佳婉音心目中好幫手的形象。

其中瘦一點的姓白，佟佳婉音讓她領了賴嬤嬤之前的活；胖一點的姓金，因為看上去分外有親和力，佟佳婉音就讓她主要負責四阿哥身邊的瑣事了。

因為承乾宮新增兩員大將，不僅賴嬤嬤輕鬆了，佟佳婉音也覺得之前惱人的宮務都沒那麼令人頭疼了。

原來她跟賴嬤嬤都不懂，可孝昭皇後去世以後，兩宮太後又不肯管事，她也隻能硬著頭皮接過這一手爛攤子。可是不懂就是不懂吧，佟佳婉音雖然也不至於搞得一團糟，但也確實沒有原來孝昭皇後處理的那麼井井有條。

現在好了，術業有專攻，多了專門管事的人手以後，她跟賴嬤嬤也有精力去查一查一些亂賬了。

畢竟之前雖然承乾宮的賬麵沒亂過，但據她所知，這六宮當中，尤其是禦膳房這個油水充足的地方，這個月的花費比之前可多了兩成。

可別小看這兩成，後宮裏現在的主子又不多，在康熙這個大豬蹄子的平衡下，更是沒有幾個敢作妖的，除非後宮突然增加了一千多個宮女，不然不可能會有這麼大的開支。

尤其是，可別忘了，現在還在孝昭皇後孝期，後宮中除了太皇太後和太後那裏的肉是不斷的，畢竟她們是長輩，怎麼也不可能為晚輩守孝嘛。而其他人宮裏，也就隻有幾個孕婦和小孩能得到優待，大多數人隻能吃素。

那麼問題來了，現在雖然還有點冷，但也已經是春天了，總不可能春天的蔬菜比冬天還要貴吧。

這一兩成的水分不是佟佳婉音不想跟那些人計較，而是之前事情太多，騰不出手來。現在終於有時間了，佟佳婉音當然要好好算算賬。

“趙管事可知道本宮叫你來所為何事？”

佟佳婉音穿著一身淺色的旗裝，臉上略施粉黛，妝容和語氣都偏向柔和淡雅，卻不知怎麼的，有股莫名的氣勢壓的趙三喜喘不過氣來。

真是奇了個怪的，向來好說話的貴妃娘娘今天怎麼這麼有氣勢？

趙三喜想不通，隻是長久以來對承乾宮以及貴妃娘娘柔弱可欺的刻板印象還改不過來，所以雖然心裏有淡淡的慌張，臉上卻還是一臉疑惑地反問：“奴才不知，還請貴妃娘娘明示。”

佟佳婉音見趙三喜這有恃無恐，一點也不心虛的表現也有些惱火，不過也知道像他這樣的老油條是不可能就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讓他們把自己做的事情都說出來的。沒有明確的證據，沒辦法讓他們認罪。

即使她是貴妃，想要懲戒他們，不拿出一個合理的理由來也是會遭到反噬的。這些太監們在後宮裏紮根這麼多年，早就緊緊地在暗中擰成了一股繩，在哪裏都有那麼一星半點兒的關係。

所以即使她的身份占據了絕對的優勢，依然要慎重。

“既然你不知道的話，就先好好看一看這一本賬本吧。”

佟佳婉音的聲音不辨喜怒，淡淡道。

趙三喜接過賴嬤嬤給他的一本嶄新賬本，一直到這個時候都還有些不以為然。貴妃娘娘想的實在是太簡單了，他都快在禦膳房呆一輩子了，這裏頭的彎彎繞繞都一清二楚，哪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主子們能輕易看出來的。

就算貴妃娘娘派人去宮外查了采買又怎麼樣，這宮裏的物價跟宮外的能是一個樣嗎，肯定不能啊。

這些主子們什麼都要最好的，吃當然也不能例外。這天底下最好的食材跟普通食材能是一個價位嗎，他翻三倍都還嫌少了呢。等下一批小選宮女入宮，他怎麼也得翻個五倍才行。人越多，越好渾水摸魚。

帶著這樣的輕視，趙三喜有些漫不經心地翻開了賬本。

可是，當他看到上麵的數字以後，趙三喜從來沒有任何毛病的手狠狠地抖了一下。

這，這怎麼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