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一下午牌,陪邱氏用了晚膳,他們才回方園。
俞瑾周回書房練起了字,沈姣盼貪圖傍晚的涼風,便坐在園子裏乘涼。
狸奴也吃得飽飽的,在小花園裏上躥下跳抓著蟲兒,沈姣盼坐在小亭子裏邊看邊笑。
四喜站在她邊上拿扇子撲著蚊蟲,也跟著笑。
“天色都暗了,夫人還不回嗎?”
“這幾天我歇得多,回了房也沒什麼事做,早早躺下又睡不著,在這看看狸奴倒是挺有趣的。”
“那也不能太晚,您身子剛好,不能再受涼。”
沈姣盼點頭,她深吸了一口氣,對四喜道:“你聞。”
四喜跟著吸了幾口氣,不由得感歎:“好香啊!”
“是啊,不知道誰家做飯呢。”沈姣盼單手撐著下巴,微笑道:“我從小讀古詩詞,文人墨客關於黃昏寫的詩不少,但卻大都是帶著幾分淒涼的調調,可我卻覺得,黃昏時分,萬家燈火亮起,炊煙嫋嫋,忙碌了一天的人都歸家相聚陪伴,此刻該是最溫暖,最愜意、最有煙火氣也最有人情味兒的。”
“好一個最溫暖、最愜意、最有煙火氣也最有人情味!”突然有人進來打斷了她們的話,“嫂嫂果真好才情!”
來人正是俞瑾卓。
“弟弟說笑了,”沈姣盼起身迎上去,又關心道:“吃過了?”
俞瑾卓點點頭,“吃了,今日讀兵法有幾處不太明白,特來請教哥哥。”
沈姣盼欣慰地笑,答:“卓兒聰明好學,定能考取功名,世子在書房,快去吧。”
瑾卓點點頭,“誒,好。”說著就去了俞瑾周的書房。
“雖說外麵大把的女人眼饞咱們世子,可我覺得三公子豐神俊朗,不比世子差在哪。”四喜望著俞瑾卓的背影道。
“噓!”沈姣盼聽了忙示意她住嘴,責備道:“姑娘家怎麼好隨便說這種話,若被有心人聽了去,胡亂編排怎麼辦?”
“這......奴婢有什麼說什麼而已。”
見四喜這般不以為意,沈姣盼感到無奈,她停了扇子,歎息道:“我們女人家活著,那名聲就是天,唾沫星子淹死人,你得學會珍惜自己的名節。”
四喜知道她定是又想起了自己的傷心事,便轉了話頭,道:“夫人白天忙成那樣,但看起來精神卻是不錯的。”
沈姣盼看著傍晚鳥雀歸巢,月上枝頭,想著白天俞瑾周說的話,臉上浮現一抹欣慰的笑,她對四喜道:“我突然覺得,日子好像也沒那麼難過。都道一入侯門深似海,這萊國公府雖不比皇宮,可高強之內的日子也不像尋常百姓家,我第一次嫁人前,母親就勸誡我,雖說有情飲水飽,但夫妻二人過日子,切不能把感情當做全部,這東西是靠不住的,男人總歸要三妻四妾的。我以前不懂,在許家吃了虧,現在可是懂得知足了。雖說我跟世子沒什麼情分,但未必做不了安生夫妻,倘若世子真的是個可以依靠的,那麼就算平淡如水,可是相敬如賓過了這下半輩子,又有什麼不好的?”
“夫人放心,遇上錯的人,日久生怨,遇上對的人,日久會生情。老天爺是公平的,您前麵吃夠了苦,往後的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
沈姣盼聽了輕笑,點點頭道:“就借四喜吉言,天黑了,回去吧。”
俞瑾卓進了俞瑾周的書房,他哥正就著燭火對著自己的書法反複挑剔。
見他樣子認真,俞瑾卓打趣道:“這園中景色不比兄長這幾個破字好太多?你把自己悶在屋裏,未免不解風情了些。”
俞瑾周抬起頭問:“哦?這大黑天的有什麼好景致?”
俞瑾卓頗有些無奈地搖搖頭,道:“二哥委實不解風情,嫂嫂一個人在外麵看花看夕陽,你怎麼不去陪著。”
俞瑾周輕笑一聲,沒答話。
俞瑾卓又道:“兄長是怎麼想的?把人娶回來卻又不理不睬的,這半年你不在家,我們可看得清清楚楚的,嫂嫂雖說姿容不出眾,卻是個事事周到的,對父母好,對我們這些弟弟妹妹的也都不錯,又有才情、又勤快,當真是個難得的好妻子,兄長且要好好珍惜。”
“怎麼?你小小年紀還操心起我的事來了?聽著你倒是個懂情趣的,說的一套一套的。不過要我說,這夫妻二人和睦相處就比什麼都好,細水長流嘛!我知道你嫂嫂哪哪兒都是個好樣的,相安無事的時候什麼都好,但我也知道,她有她的難處,我這個做夫君的,要做的就是在她覺得難的時候扶上一把,你倒說說,我還要如何才算珍惜?”
“你多少也要花點兒心思哄她開心吧?”
俞瑾周這倒茫然了,兩手一攤,道:“我不惹她生氣難過就萬事大吉了,讓她開心的法子我是真不知道。”
“那自然就是兄長的不對了,明明是你非要娶人家,到手了卻連點心思都不肯花,哪怕是對個貓兒啊狗兒的,都不能這樣不是?”
俞瑾周思忖了片刻,點了幾下頭,他看見俞瑾卓手裏拿的書,便接了過來,邊翻邊問:“又看兵書?小心母親知道了又說你。”
俞瑾卓隻是笑笑,“母親是關心我,但我也是個有血性的好男兒,自是要保家衛國。”
俞瑾周笑笑,“怎麼,又有哪裏不懂?”
瑾卓便也不再說些有的沒的,他興致勃勃湊上前去,一處一處詢問不懂之處。
待二人探討地差不多,早已是夜深人靜。
瑾周送瑾卓到門口,回房時,不由得看向沈姣盼的房間,房裏早已漆黑一片。
他抬頭看看頭頂點點星辰,輕聲道:“夫人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