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秀瀅猛的驚坐而起。
紗燈在地上滾落一圈,很快便熄滅,隻餘另一盞發出羸弱的微光,照亮著簡陋的客房。
夢中的一切仿佛尤在眼前。
她喉嚨發幹,全身輕微地顫抖著,眼淚不能遏製地往外流,唯有努力地仰頭望天,將淚光倒回同控製中,才不讓悲傷肆意蔓延。
這是她這麼多年來,唯一擺脫不掉的噩夢。
每次夢見,都要再次重複一遍當初的悲痛。
難以言說的錐心之痛。
她以為隨著時間的流逝,總能消散一些的。
可惜總是事與願違,越長大,她開始越清晰自己的使命。
幸福圓滿的生活早已遠去。
一切,也如願按照她預設的在發展著......
她現在,是喬秀瀅。
一個與上京首富的江家,有著婚約的,家道中落的落魄小姐。
她本該安守本分,循規蹈矩地跟隨江舜回京成親。
可他們......偏偏來到了這家驛站。
*
窗外月色正濃,蟲鳴聲尤在。
淚水早已無聲無息地被風吹幹。
她抿了抿幹澀的唇瓣,收拾好心緒,推開房門。
一高一矮兩道黑色的身影出現在柵欄處,正往東邊山上的方向走去。
是昌鈺和昌廉。
一切正如她所料。
他們的房門大開著,裏麵的燈光已經熄滅了。
借著江舜房裏的燭火,能隱約看見他們僵硬的步伐,和模糊的側顏。
他們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眼睛木木地看著前方,身姿古怪而僵硬,在這無邊的夜幕中,宛如兩尊遊魂,陰森而詭異。
喬秀瀅走出房門,準備悄無聲息地跟過去。
卻在經過江舜房間的時候,不由自主地駐足。
隱隱約約的女聲從江舜房中傳了過來——
“公子,你為何總對徐家的事這般感興趣?”
是小芸的聲音。
卻與席間的語氣有了明顯的不同,柔媚得好似沒有骨頭般:“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公子既知我心悅你,何不......”
沒等她說完,江舜便打斷了她,聲音帶著幾分無奈:“小芸姑娘,你別這樣,臨風馬上便回來了。我讓你打盆熱水,是讓你送去喬小姐房裏的。”
“......喬小姐睡下了,她房裏燈已經熄了。”
“......臨風沒有那麼快回來的。”
小芸不依不饒地辯解著。
隨著悉悉索索的衣料滑落聲響起,喬秀瀅望了眼越行越遠的兩名護衛,不假思索地抽身跟了過去。
她的心中毫無波瀾,隻全神貫注地追尋著那兩個護衛的身影。
事實上,這位名義上的未婚夫與何人有染,她並不關心。
夜幕中,她看到昌鈺和昌廉僵著身子走出了柵欄,又往東麵的密林而去。
幽深的山路僅靠斑駁的月光照亮,喬秀瀅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一邊跟他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一邊注意觀察腳下坑坑窪窪的路。
晚風吹動著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四周安靜得可怕,顯得無比的寂寥。
那種熟悉的孤獨感,既讓她無措,又令她無比的安心。
是什麼時候,開始習慣了孤單的呢?
她已經記不清了。
“喬小姐!”
倏然一聲大喝,打破了這片平靜。
喬秀瀅嚇了一跳。
回頭望去,竟見臨風在不遠處,一邊弓著腰扶著肚子,一邊朝她不冷不熱地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