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元妃早已不複以往的端莊儀態，髻上價值千金的步搖不見了蹤影，興許是被誰趁亂偷了去，青絲有些許淩亂，散落在耳邊，身上的華服在推搡間也沾染了不少的塵土。即使如此，卻依舊難掩她的傾城之色。

朝夕之間，她從陛下的心頭寵淪為階下囚，令人唏噓。隻是，從她那高昂著的頭顱、無畏的雙眸得以看出，她如今雖已落魄，卻還有一副傲骨。

圍觀的百姓朝她吐著口水，肆意謾罵。似乎隻有如此，他們才能感受到一絲暢快。

宮門的禁軍攔住拓跋星弋的去路，苦口婆心地勸道：“九公主，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快些回去吧。”

“是拓跋鄞讓你攔本公主的？”拓跋星弋咬著牙，問道。普天之下，敢隻呼聖上名諱之人，恐怕也就隻有她了。

“陛下並未下旨，隻是，稍後的場麵，實在是......”禁軍不忍開口，希望她能回心轉意。

“讓開！”拓跋星弋怒道。

禁軍還想開口，拓跋星弋身後便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九公主怎麼會在此處？”

拓跋星弋回過頭去，正好瞧見高岐明在百官的簇擁下緩緩而來。他滿麵春風，好生得意。

“怎麼？本公主去哪裏，還需向你報備？”拓跋星弋抬起頭，看著右相，她表情冷冽，帶著滔天恨意，不像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神情。

被拓跋星弋這麼盯著，饒是見慣大風大浪的高岐明，心中竟也生出一絲怯意。恍惚間，他想起國師的預言，眼底也多了一絲狠色——這丫頭，看來也留不得了。

他有些不自然地輕咳一聲，轉念一想，心中便有了主意。隨後，他轉頭對一旁的禁軍道：“還不快讓開！”

禁軍聞言，隻得退至一旁。

午門仿若是一道無形的屏障，隔開了外麵的喧囂，裏麵隻一片寂靜無聲。拓跋星弋站在這裏，深呼了一口氣，這才鼓足勇氣，朝刑場跑去。

百姓將刑場圍得水泄不通，嬉笑怒罵。 拓跋星弋擠不進去，淚水在她的眼眶裏打著轉，她好不容易才憋住眼淚，喊道：“讓開！讓開！”

她一連喊了好幾聲，卻並未有人注意到她。

“讓開！”身後，高岐明帶著禁軍而來，對百姓們大喝道。

百姓聞言，回頭瞧見一隊凶神惡煞的禁軍正朝此處趕來，嘈雜的人群在瞬間安靜了下來。眾人也顧不上看熱鬧，紛紛讓出一條道路，。

拓跋星弋這才得以來到刑台邊上，她看著元婼，雙眼通紅，淚流滿麵，哽咽地開口說道：“母妃，母妃——我這便去告訴父皇，你肚......”

元妃的手不由得撫上自己的小腹，但還是理智地出聲製止道：“阿弋，不要去！聽話......”

元婼知道，右相聯合百姓施壓，無論自己是否有身孕，注定都難逃一死。他今日做出這個決定，已屬不易，若他得知自己懷孕一事，隻會讓他更痛苦罷了。

“母妃......”拓跋星弋似是不敢置信，喃喃地開口，“為什麼？你究竟做錯了什麼？”

看著女兒，元婼那張不悲不喜的臉，如今也有些動容。她長長地歎了口氣，這才幽幽地說道：“天子本該無情。這輩子，母妃唯一做錯的，便是與天子相愛，但，母妃不悔......”

“可是，他卻要殺你——我這輩子，絕不會原諒他！”拓跋星弋搖著頭，哭道。

“以後你自會明白，身在皇家，有太多身不由己。阿弋，不要輕易愛上別人，但倘若真心相愛，即使是天大的困難，也絕不要放手。”元婼張了張嘴，苦澀地說道。

拓跋星弋聞言，哭著點頭。

父皇那麼愛母妃，可為了皇位，最終還是將母妃送上斷頭台。究竟是他愛得不夠深，還是他的愛太短暫？她不知道答案，她隻知道，這輩子，她絕不會相信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

“時辰到，行刑！”監斬台上的右相一聲令下。

“阿弋，好好活著。”元婼說罷，緩緩閉上眼。

行刑官噴出一口烈酒，揮舞著手中那把令人遍體生寒的大刀。

手起刀落間，拓跋星弋隻感覺眼前白光一閃，再回過神時，母妃的頭顱已經與身體分離，鮮血飛濺，三尺有餘。

那顆頭顱，落到刑台上，而後又從刑台上一路滾下，最終竟滾到了拓跋星弋的腳邊。

拓跋星弋低頭看著腳邊的頭顱，視線裏隻剩下一片血紅，不由得失聲尖叫：“啊——”

她的心臟驟然收緊，眼前一黑，無力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