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注意力都在主考官身上,眼看著他結果已經宣布了一半,皇上身邊的近侍福公公突然走進角鬥場,還帶來了皇上的聖旨。
眾人紛紛跪地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傅家傅言雪本是被貶絀之身,原不配參加武狀元選拔!念傅言雪及傅家為國征戰功勞不可抹殺,朕特此寬赦,準許其參加武狀元選拔,然需要加試一場,通過加試方才能通過選拔,若沒有通過加試,則之前的成績作廢淘汰出局,欽此。”
眾人不由得屏聲凝氣,心裏猜出了幾分皇上的心思。
看來皇上也不想讓傅言雪奪得武狀元選拔的魁首,眼看著都宣布結果了,這最後的關口頒布了旨意,這不是明擺著給傅言雪穿小鞋嗎?
連皇上都不避諱給傅言雪穿小鞋了,是不是也就代表著,皇上徹底舍棄了傅言雪這個棋子。
任憑她再有本事又如何?哪怕她是將帥之才領兵打仗從無敗績,皇上不讓她領兵,即便是英雄不也是無用武之地麼?
“傅言雪,你可願意接受加試?”
“草民、願意。”
傅言雪垂首跪在地上,聲音頓挫。
既選了這條路,她便早做好了前路重重艱險的準備。
“皇上已經替傅姑娘選好了加試項目,城外五十裏的霧林內,懸崖邊上有斷魂果。五日之後,隻要傅姑娘能在兩個時辰之內取回斷魂果回,便是通過加試了。”
眾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那可是吃人於無形的霧林啊!!這麼多年去采斷魂果的人這麼多,就沒有一個活著回來的!!
何況這斷魂果根莖汁液乃是劇毒之物,一旦觸碰,皮膚腐爛潰膿難以愈合,且在斷魂果周圍盤桓的都是劇毒蛇蟲,即便她當真有命能靠近斷魂果,也沒命將它帶回來。
皇上這不是在明目張膽的為難人嗎!!
這是要讓傅言雪知難而退啊!!
“五日後的巳時初,還請傅姑娘準時到霧林外,屆時考官都會在那裏等候。”
福公公宣完旨之後,便離開了角鬥場。
角鬥場內陷入寂靜,眾人紛紛打量著傅言雪,小聲的議論著。
“那可是霧林啊!!皇上是想要傅言雪的命不成?!”
“隻怕是為了讓她知難而退,傅家畢竟勞苦功高,皇上還指望著傅家替他打仗呢,不可能真的眼睜睜看著傅言雪去死。”
“隻怕傅言雪這到手的魁首之位要拱手讓人了,那霧林可比這角鬥場可怕百倍,看看她這渾身的傷,去了不是找死嗎。”
霧林的劇毒之處還在於,其中的濃霧裹挾著瘴氣,是有毒性的,身上沒有傷口進去還行,但若是有傷口,瘴氣侵入,那簡直就是要了命了。
為玉扶著傅言雪起身,眸色深深。
“傅姑娘,要不......”
算了。
為一個武狀元的位置把命搭進去不值當。
傅為深靜立在傅言雪身旁,靜靜看著她染上塵汙的側臉,並沒有開口相勸。
他知道,妹妹已經做出決定了。
“我意已決。”傅言雪垂在身側的手握起,纖長的指節因為冷風泛起青白之色,她眉宇凜然,唇近乎抿成一條直線。
前方有重重阻礙,她便鏟除重重阻礙。
角鬥場看席上的看官逐漸散去,角鬥場重歸寥落,謝少昀眸色微凝,視線隨著那道紅色身影逐漸遠去,他在看席上駐足良久,直到銀星替他披上了披風。
“殿下,天冷了,您該回東宮了。”
“嗯。”謝少昀淡淡應聲,這才邁出步子下了看席。
傅言雪為玉回宿舍收拾了行囊,大哥的馬車已經在宿舍外麵等候著,傅言雪看為玉孤身一人,便道。
“你不是京城人士,授官之前,可有地方住?”
從武狀元選拔結束到授官,中間約摸要隔上半月有餘。授官之後,四品下基本都住官舍,四品上皇上會酌情賞賜府邸。
在授官之前,隻怕她未必有地方住。
“我還有些銀兩,應當可以找間客棧住些時日......”
“來我家吧。”傅言雪打斷她的話,柔聲道,“若非因為我,授官隻怕不會再推遲五日。再者,你不是想見見我祖父的鎮北槍嗎?傅家還是不缺廂房的。”
“既如此,多謝傅姑娘收留了。”
為玉也不扭捏,爽快答應了傅言雪的邀請。
二人馬車同行,很快到了鎮國公府。
偌大的門庭,單是正門上那塊寫著“鎮國公府”四個燙金大字的門匾便讓人望而生畏,傅言雪帶著為玉進後院,將她安置在墨竹軒內空閑的廂房內。
不等傅言雪回府,紅袖綠竹早就燒好了一大桶水等她回來沐浴,待傅言雪脫下身上的臟衣,瞧著她這兩日新添的傷,紅袖綠竹不由得心疼的紅了眼眶。
“姑娘,這幾日你受委屈了。”紅袖小心的用沾濕的帕子在傅言雪背後的血痕上小心擦過,看著她背後已經淡了的燙疤,便更心疼了。
這天底下哪還有第二個女子如姑娘這般,身上有如此多的傷。
姑娘是那樣好的一個人,偏偏世人都瞧不見她的好。
“姑娘,上次薛神醫送的傷藥還有好些,我去取些來替你上藥。”
綠竹快步走出廂房,隻怕耽擱一步便要哭出聲來。
天殺的李微,她恨不得現在就去一槍結果了他。
傅言雪沐浴換藥更衣,紅袖綠竹原是想勸她歇一歇,傅言雪卻沒有耽擱,迎著黃昏暮色,叩響了為玉的房門。
為玉這些日子困倦的要命,好不容易通過了選拔,身上一放鬆,回來便躺下昏睡了一覺,開門時眼睛都還未睜開。
“帶你去看鎮北槍。”
“當真?!”為玉刹那間便清醒了過來,當即便跟著傅言雪出了院門。
傅家祠堂內,這個時辰已經點上了燭燈,燭火閃爍著,照亮正位之上一排排傅家先祖的牌位。
老將軍的排位也在其中。
到了門口,傅言雪推門進去,跪在蒲團上,給列祖列宗磕了三個頭。
為玉忐忑小心的走進祠堂,瞧見老將軍的牌位,在燭火明暗中立於案上,她眼前仿佛就能閃現過他手執鎮北槍一人一馬平定天下的風姿。
祠堂左邊便是鎮北槍,它安靜的躺在槍架上,紅纓隨著滲進來的風微微晃動著。
為玉眼眶一熱。
“我可以......給老將軍磕個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