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丫鬟嚇了一跳，連哭都忘了：“小姐，您不記得映碧了嗎？奴婢是您的貼身侍女啊！”

阮妍的頭越發的疼，隻見那小丫鬟急得團團轉，帶著哭腔念叨著：“老爺要是知道了，該怎麼辦啊......”

她打斷小丫鬟，啞聲問：“老爺？”

“就是相爺啊，小姐，您連老爺都不記得了麼？”

晉朝隻有一位相爺，阮妍垂下眉眼，依稀記了起來。

鳳家嫡女鳳卿煙，在京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性情刁蠻肆意，在京城街頭縱馬長行，看誰不順眼就幾鞭子劈頭蓋臉的抽下去，落了個人盡皆知的驕縱聲名。

隻是她一直在軍中隨行，和這位嫡女並無什麼交集，但現在，她怎麼會成了鳳家小姐？

阮妍一把拉住映碧的手，壓下心頭的震愕，問：“今日是何年何月？”

“晉朝九年......”

映碧又要哭了：“小姐，您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見狀，阮妍也隻得先安撫她：“我隻是暫時有些昏沉，你同我說一說，都發生什麼了？”

從映碧斷斷續續的話裏，阮妍才一點點理清現狀。

半個月前，這具身體的原主鳳卿煙縱馬長街，卻不料突然驚馬失控，鳳卿煙摔下了馬，昏迷了半個多月，再醒來時，已經是她了。

阮妍遲疑片刻，又問：“你可知阮家庶女，阮妍現在如何？”

映碧不明白她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但還是老老實實答道：“阮妍誰不知道啊，五年前通敵叛國，被雍王殿下嚴懲拖行遊街，不過在那之後，就沒人知道了，聽雍王府裏的侍女說，好像是跟人私奔了......”

“雍王？”

“就是三皇子殿下，五年前邊境大捷，被皇上封了雍王，還娶了阮家嫡女阮闌珊為正妻呢。”

阮妍喉間驀然漫上一口腥甜。

被子下的手已經緊握成拳，她用力咬著舌尖，幾乎想要大笑出聲。

這太諷刺了！

她隨軍三年，手下活人無數，本該是人人稱頌的軍中女官，卻被潑了一身臟水，慘死街頭，而害死她的人，卻過得風生水起，享盡榮華富貴！

既然上天給她重活一次的機會，她就一定會將自己所遭受到的，百倍償還。

阮妍撐起身體下床，映碧急忙過來扶住她：“小姐，大夫說您還需要靜養......”

“我隻是出去看看。”

阮妍想看看，自己沒有經曆過的五年內，京城發生了怎麼樣的變化。

映碧欲言又止，目光落在她臉上。

阮妍心頭一動，明白了什麼：“去把鏡子拿過來。”

阮妍的頭越加的疼，她顫聲道：“去拿鏡子。”

映碧答應著，磨磨蹭蹭的把梳妝台的銅鏡拿了過來。

在看到鏡子中的人時，阮妍瞳孔微縮。

這毫無疑問是張美的驚人的臉，卻不同於尋常女子的柔弱，眉目神色間，自帶一種鋒利的銳氣，右頰上橫貫著一道刺目傷疤，已經愈合得差不多了。

阮妍手指顫抖著撫上那道傷口，不會錯，她原先的臉，就是被這道傷口給毀掉了，連大小和位置都一模一樣。

不過，她的那道已經是陳年舊傷，當年在戰場上，沒有時間也沒有藥材，後來她也試過，但已經去不掉了。

而現在這道還是新傷，用藥合適的話，甚至可以做到不留痕跡。

見她一言不發，映碧以為她是擔心容貌被毀，急忙道：“小姐，您不要難過，老爺已經說了，會請最好的醫生，一定會為您修複好容貌......”

阮妍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思緒，對著映碧笑了笑：“無事，去拿麵紗來吧。”

她戴上麵紗，映碧堅持準備了轎子，又備好了暖爐和點心，才小心翼翼的把她扶上去。

阮妍掀開簾子，有些出神的看向街道來往的人群，她還記得，上一世的自己，就是被這麼捆在馬後，一路拖行過去。

但現在，街道地上，早已看不到當時留下的血跡了。

車子突然一震，停了下來。

車夫回頭道：“小姐，前麵好像出了點事，路被擋住了，好像是......雍王府的轎子。”

阮妍下意識的抓緊了衣角。

尖銳的叱罵聲穿過人群傳了過來：“知道我家王妃要從這過，還敢攔路！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阮妍跳下車，映碧立刻跟了過去，分開人群，阮妍一眼就看到，靠在車裏的阮闌珊。

阮闌珊柔聲道：“好了，玉荷，想來這位老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就不要再嚴加苛責了。”

被轎子蹭倒在地的是個小攤販，年齡已經五六十歲了，頭發花白，穿著襤褸，擺攤的東西散落了一地，被馬車碾得零碎不堪。

“哼，窮酸東西！”丫鬟罵了一聲，又抬腿踹了那老人一腳，而那攤販躲都不敢躲，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珊珊向來心善。”

又一道熟悉聲音響起，秦煒安終於紆尊降貴的露了頭，餘光掃了那攤販一眼，似乎嫌那破舊衣著臟了自己的眼，隨意的一擺手，“既然珊珊說不用嚴加苛責，那打上二十板子，就讓他走吧。”

“小姐，這雍王未免也太過狠心了！”

映碧湊過來，貼在阮妍耳邊小聲道：“人家不過是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車，竟然就要打二十大板，人年紀都這麼大了，真打下來，也就沒有命在了......”

阮妍麵無表情，秦煒安這套做派，她再熟悉不過。

表麵上是仗著國有國法，家有家規的勢，實則高高在上，根本看不起底層的人。

自己前世實在太蠢，竟連這都看不出來。

那攤販被輕描淡寫的一句“二十大板”嚇得跪地不停的磕頭求饒，頭上已經滲出了血。

而阮闌珊看著眼前這一幕，沒有阻止，也沒有讓護衛去拖人，像是在看一場好玩的鬧劇。

阮妍眸光一片冰涼，大步走了過去，將那攤販從地上扶了起來，同時反手從腰間抽出鞭子，淩厲一鞭抽在了車窗上！

“啊！”

阮闌珊尖叫一聲，頭上的珠釵被打到了地上！

秦煒安暴怒厲喝：“什麼東西，敢動本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