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話說得好,凡事有了第一次,就很容易會有第二次。
宋清和放開了自我,第二聲‘救駕’是嘶吼出來,用力搖晃腦袋,宮釵散落一地,披頭散發的像個瘋婆子。
聞訊趕來的文官都還隻是規勸。
“趙尚書不可啊,公主殿下身份尊貴,怎能受這般淩辱?”
“所言甚是,即便是方才有了口舌之爭,但你也不能毆打公主啊。”
趙元傑有口難辯,明明是自己被鉗製,脫不開身,怎麼全都在數落自己?
而且我這腳都快被掐的麻木了,不是說太監身體殘缺,都沒什麼力氣嗎?怎麼腳下這小黃門力氣巨大,跟條控不住的野狗一樣。
文官還隻是規勸,但有些平日裏眼紅趙元傑的武將,甚至連趕過來的禦林軍和宮內侍衛都快忍不住躍躍欲試了。
什麼毆打公主,明明就是行刺,想要刺殺皇親。
動腳的又隻是個文官,這可是八輩子趕不上一回的天大功勞啊,隻要救下公主,絕對是要光耀門楣了。
蹭蹭蹭幾聲脆響,數把刀劍已經架在了趙元傑脖子上。
葉舟這才肯罷手,但最後還是抱著趙元傑的官靴滾了出去,演的有模有樣,就像被一腳踢開一樣。
不過這一表演行為還是出了點兒小意外,白玉拂塵,斷了。
葉舟心下一緊,剛拿了個不知道能不能用上的‘雞毛令箭’,一次沒用過就毀了。
先把宋清和攙扶起來,葉舟就在她屁股上用力擰了一把,低聲道:“給我哭!”
宋清和慍怒,但也馬上會意,嚎啕同時,拖著臟亂的宮裝奔赴內宮。
一刻鐘後,禦書房中,宋清和哭哭啼啼的拉著宋雲的胳膊。
宋雲已經接了宮內侍衛的稟報,那些沒機會在外貪墨的人,添油加醋的把趙元傑彈劾了一番。
“趙尚書,和兒是在堂上衝撞了你,但你也不能打她啊。”
趙元傑真真正正是在五體投地,兩股戰戰,身上官袍已經被冷汗浸透。
“陛下,臣真的......”
“父皇,兒臣心口好疼,被趙尚書踢了兩腳,一直喘不上氣來。”
宋清和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當然,主要是狼狽的模樣太讓宋雲心疼了。
“我沒有碰你!”
趙元傑心道自己必須解釋清楚,這天大的黑鍋決不能砸在身上,便厲聲吼了出來。
宋清和是真被這一嗓子嚇到了,下意識後退,卻撞到了葉舟。
葉舟順勢而為,找了個角度倒地,把自己腫起來的側臉露給宋雲。
既然都鬧到這個份兒上了,總要對自己狠一點,下點兒苦功夫。
“小的不是有意驚駕,是小的方才不小心走路摔了腿,還有手,還有臉,所以才站立不穩,望陛下恕罪。”
宋清和有樣學樣:“對,兒臣也不是被趙尚書踢的,是兒臣自己不小心踢到了心口。”
說完之後,宋清和扶起葉舟,對跪在地上的趙元傑道:“趙尚書說的對,無論文治武功,終究是男兒的天下,我修習武藝多年,竟還不是您的對手,著實是心灰意冷了。”
“小葉子,咱們回家吧,你也別當特使了,咱們是沒能力辦好差事的。”
宋清和拉著葉舟往外走,宋雲厲聲喝止:“站住!”
回過身來,宋雲嘴邊兩縷龍須被吹動:“孤頒布口諭還不到一個時辰,你們就要辭去職位?孤的臉麵往哪兒放?”
“和兒放心,孤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聽到‘交代’兩個字,趙元傑似乎看到閃著寒光的鍘刀已經懸在了頭頂,帶著哭腔求饒。
“陛下,真不是您想的那樣啊!輕容臣解釋。”
葉舟突然開口:“對,這其中可能是有些誤會。”
趙元傑剛覺疑惑,葉舟馬上又道:“但究竟是什麼樣的誤會,會讓趙尚書對公主殿下拳腳相向呢?”
說話間,葉舟故意亮了亮手中的兩截浮塵。
趙元傑不明其意,但似乎事情有所轉機,葉舟在像自己示好?事後再謀求利益?
無論他想要什麼,日後給他便是,保命要緊。
趙元傑深諳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趕緊編排起來。
“回稟陛下,事情起因,乃是微臣看到葉特使手中浮塵,便想要借來一觀。”
葉舟點頭附和:“沒做,趙尚書還評點說是玉料尚佳,但雕工太差,說的太晦澀了,小的也聽不太明白。”
趙元傑突然覺得這像是另一個圈套,不敢說話了。
然而宋雲主動問了出來:“你當真覺得如此?”
葉舟在旁攛掇:“可能是小的表述不清,但當時人員眾多,都聽見了。”
“趙尚書正是想看看小的浮塵,小的不願給他看,所以才爭奪起來。”
趙元傑自知瞞不過公眾耳目,便自作聰明道:“回稟陛下,這誤會已然講清。臣想著葉舟身為特使,用一柄雕工極差的浮塵,怕是會折損了官吏顏麵,所以想再另送他一柄更好的。”
“更好的?”宋雲被氣笑了,突然發問:“孤賜你的親筆禦書可還在?”
趙元傑想不通為何突然有此一問,但還是謹慎應答:“回稟陛下,臣每次都在焚香膜拜,瞻仰陛下墨寶。”
“都是禦賜之物,真就相差如此巨大嗎?”
宋雲再次發問,趙元傑終於明白了過來,但不敢相信:“都是?”
“是微臣眼拙!不,是我眼瞎,白長了一對招子,我有眼無珠啊!”
宋雲用力拂動衣袖,冷哼道:“若挖了你的眼核,倒顯得孤蠻橫無道了。”
“既然趙尚書看不上孤親手雕琢的玩物,你也答應了說再送一柄,你就且先回府吧。”
“孤聽聞你的雕工不錯,許你一年時日,可閉府不出,專心為葉特使手作一柄浮塵,也好讓孤開開眼。”
趙元傑心緒雜陳,結果已出,命是保住了,但皇帝陛下等於是要卸了他的官職。
一年不出門,這尚書之位怎能空缺,怕是要不了多時,尚書之選就要落在他人手中了。
此時此刻,趙元傑難得和葉舟在心裏達成一項共識。
真正高明之人,還是這大梁皇帝。利用了此則胡鬧之事,斷了趙元傑這朝廷蛀蟲的爪牙。
不光讓人說不出閑話,甚至還會說是皇帝仁慈,自己親閨女被打了,都不舍得殺害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