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武庫之中，琳琅滿目。

大梁雖然兵事孱弱，卻將天下武學搜集了不少。

但在葉舟看來，這極為諷刺。

時局使然，那些個氏族朝臣，都想著多撈些好處，未雨綢繆。如若真的國破，自家也可靠著金銀自保，甚至還可以再度入朝為官，無非就是換了一宗皇室而已。

有這般想法，自然不會想著勤學武功兵書，再去給大梁賣命。

可真正有護國盡忠之心的人，又多身份卑微，沒有資格進入武庫。

如此一來，就等於是大梁守著個寶庫，卻成了個擺設。

宋清和雖然隻有個七品境界，但確實是個愛武之人，隨隨便便拿上本武學秘籍都能看個大半天。

葉舟則與其截然相反，走馬觀花的看著，從不在一本秘籍上浪費超過半炷香的時間。

宋清和發現了他的異樣，有些擔心：“武道之說，鍛煉體魄，確實鮮有專為你這種人編纂的武藝，你也不要灰心。”

葉舟一愣：“我這種人？哪種？”

“殘......”宋清和低下了頭，小聲道：“不太完整的人，氣血不暢，習武本就有些艱難。”

葉舟不自覺笑了起來：“有勞公主陛下掛心了，不過這裏的武功秘籍，我都可以習練。”

宋清和懵懵懂懂的‘哦’了一聲，隨即又問：“那是你的眼光太高？沒有一本是中意的？”

“倒也不是。”葉舟坦言道：“能收歸武庫之中的，都是上乘，我隻是想盡數記下，出去之後慢慢練。”

宋清和瞪大了眼睛：“盡數記下？你隻是看一遍就能記得住？”

葉舟自幼便博聞強記，但他這種奇人異士如果被知道入了黃門，恐引起注意，便半真半假地道。

“這武庫中的秘籍少說也有千卷，我自然也不可能半日之內全都記下。”

“所以，還請公主回稟皇帝陛下時，就說一時沒選到中意的秘籍，下次再來。”

宋清和一愣：“還有下次？”

“你還真是夠貪的，隻這兩本，就夠我學個一年半載的了。”

宋清和隨手抄起兩本秘籍，不甚將邊兒上那本無名的黃冊子觸碰落地，下意識彎腰去撿。

黃冊落地已然翻開，裏頭的內容令人麵紅耳燥。

雖有諸多武學秘籍都是圖多字少，但也沒有這種連衣服都不給畫的。

而且......畫上的還是一男一女兩個小人。

宋清和羞紅了臉，撿也不是扔也不是，閃爍著眼神道：“回去我一定要讓父皇整治武庫司監監管不力，怎麼連這種醃臢不堪的......《春宮圖》都塞到了庫中充做武學秘籍？”

葉舟淡淡掃了一眼，幫著公主殿下將‘春宮圖’撿起，又當著她的麵不急不躁的翻看起來。

“這不是《春宮圖》，也是難得少見的武學之一。”

“陰陽調和之法，暗合天地之道。”

見宋清和依然有惑，葉舟便有說了倆字兒：“雙修！”

宋清和麵色更顯潮紅，低頭不語。

葉舟笑嘻嘻地將這本雙修功法塞到其手中，打趣道：“這本也可留著，待到日後公主成婚，可與駙馬爺研習一二，既能強身健體，又能和諧歡快......”

“夠了！”宋清和咬了咬銀牙，慍怒道：“我才不會去練這等歪門邪術，要練你自己去練！”

話一出口，宋清和登時心裏一慌，趕緊解釋道：“你別多想，我不是故意說你是個......宦官。”

葉舟自然不會在意，隻是摸著下巴呢喃：“我有機會練這種功法嗎？”

宋清和將這手中功法草草往架子上一塞，轉身便走：“時辰不早了，咱們先回去，以後我再求父皇，讓咱們下次再來。”

葉舟快步跟上，出來一看，天色確實已經晚了，幕色以至。

往後一月有餘，衍慶宮中似乎安寧了下來。

宋清和沒再每日鬧著要去打馬球或各處遊玩，日夜躲在宮中苦練武藝。

當然，這隻是在外人探得的消息。事實上，每次苦練的是葉舟，宋清和也就是在旁陪伴而已。

期間宋雲專來探望過，宋清和順勢提及想再入武庫之事，並按照葉舟教給自己的話，一字不差的背誦。

“回稟父皇，兒臣想要練就武藝，護衛我大梁萬世千秋！”

宋雲對她這話是將信將疑，但聽在耳中還是大為感動的，心想自家小公主好像真的是長大的，而且是一門心思想要為自己排憂解難。

於是乎，宋雲當即下旨，日後宋清和可隨意進出武庫，隻要不把那些武學秘籍帶出來隨意泄露，就算是住在武庫之中都不成問題。

宋清和欣喜，摟住宋雲的脖子一通撒嬌。

日子在風平浪靜中度過，但宋雲來衍慶宮的次數越來越少，即便每次前來，也坐不了多久，就又要回去理政。

他倒不是對衍慶宮有何不忿，屬實是太忙了。

南方水患之後，各地紛紛有了上奏的折子，都說各地所轄有災情有流寇，甚至有個京官縣衙的，連衙內丟了隻報曉的公雞，都要來上報一次。

這些奏事之中，有輕有重有真有假，平日裏也不敢這般盡數報上。

但趙元傑下南方賑災，大大鼓舞了中低層的官吏，都覺得皇帝陛下變了性子，開始著手於事實甚至是小事。

這些小吏將功績看做晉升的機遇，縱使升不了官，能和趙尚書一樣博個天下文人市井稱頌，也是個不錯的甜頭。

這般風氣，直到趙元傑班師回朝後才出現了轉變。

戶部尚書風程仆仆地回歸都城，想著利是得不到了，隻能趕騾子上馬去混沒甚意義的虛名。

於是乎他進城之後連家都沒回，帶著滿身的風霜和塵霾就去了朝堂。

宋雲知他是專來做這副狼狽模樣，但心中也是歡喜，看你如今姿態，可比當初風光無垠官袍鮮亮的時候順眼多了。

趁著勁頭，宋雲不吝言辭，大肆稱讚趙元傑的勞苦功高，並賞賜親筆禦書‘廉政為民’四字，以示嘉獎。

趙元傑叩頭領賞，淚眼婆娑。

這可是千萬兩真金白銀換來的，你皇帝老兒還真是尊貴，隻寫了四個字，便抵了我這趟差事的所有油水入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