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理寺卿派人鬧茶行的事很快傳到了宮中，莫宸軒還未來得及審訊抓來的江洋大盜，便被周帝傳召進宮。

周帝慕容雲鋒一襲明黃色繡騰龍便服坐於茶案之前，一邊若無其事地烹茶，一邊聽著莫宸軒對茶館一事的解釋。

周帝已至知天命之年，但依舊精神矍鑠，雙目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莫宸軒回稟完畢，抬頭間正好與周帝的雙眸對上，複又微微低下頭。

“可查到緣由了？”良久，周帝開口問道。

莫宸軒張張嘴，欲言又止。

周帝眉頭輕挑，頗顯不悅：“怎麼？很難開口嗎？”

“事關寧王府清譽......”

周帝將手中的茶壺扔下，茶壺與桌案接觸，發出清脆的響聲。

莫宸軒雙膝跪地，如實回稟：“回陛下，是寧王世子看上了那姑娘。”

原來，指使大理寺抓姚知歡的是寧王世子慕容禹鈞，那日街上相遇，便被她的美貌迷住，又知此次她惹上了人命官司，便想借勢把姚知歡弄到府上玩樂。

誰知，半路上殺出個慕容漓楓。

“荒謬！”周帝重重地拍了桌子，桌上的茶具震了震。

皇帝震怒，禦書房內伺候的內侍宮女跪了一地，身子皆微微顫抖，周帝看著甚是煩躁，隨即將他們全部趕了出去。

莫宸軒眉頭一緊，微微低下頭繼續回稟道：“跟隨在世子身邊的長隨小廝因不懂規勸主子，已被寧王殿下下令杖殺。”

“你怎麼看？”

“殺雞儆猴。”

但是，以寧王世子的身份，想抓一個姑娘到府上易如反掌，又何必驚動大理寺呢？表麵是兵部尚書秦亦銃見姚知歡出獄，故而生恨，恰巧碰上了按耐不住花心的寧王世子，二人一拍即合，出動大理寺官兵抓人。

之前莫宸軒並未將調查結果傳給秦亦銃，就是想看看他的反應。

結果一試便試出來了！

慕容禹鈞抓人隻是為了玩樂，而秦亦銃卻是想置人於死地！

究竟姚知歡身上有什麼讓他害怕的秘密呢？

表麵的緣由回稟給周帝後，周帝似乎半信半疑，目光一直在莫宸軒身上探究。

莫宸軒心底驀然一涼：“陛下，孫氏一案背後緣由再深究下去，怕是要......”

周帝心知肚明，再查下去，怕是就要深究出九年前原鎮國公府公案，這是周帝心中最不願觸及的案子！

“哦，朕險些忘了，孫氏是原鎮國公夫人雲氏的陪嫁丫頭，這種背信棄義之輩，也算是死有餘辜，這個秦亦銃，倒是有幾分狠辣。”周帝沉默半晌，“常年！”

大內總管常年聞聲而入：“陛下，奴婢在。”

“傳旨！參與惹事的大理寺兵卒全部賜死，寺正何漢琛重責二十杖，流放漠北充軍，大理寺卿蔣少傑，少卿伍世德監管不力一律重責三十杖，罰俸半年！兵部尚書秦亦銃，即日起閉門思過，無旨意不得外出！”

“奴婢遵旨！”

對於這份旨意，莫宸軒毫不意外，或許，他等的就是這個結果。要動其根基，必先敲打。隻是又牽連了這麼多性命，不過都是奉命辦事而已。

周帝忽然深邃笑道：“你莫司正，何時開始哀憐起他人性命了？”

莫宸軒心頭一沉：“陛下，臣......”

“好了！”周帝不耐煩地揮手打斷，“這裏沒別人了，不用跟朕這般客氣，過來坐，陪朕烹壺茶。”

莫宸軒抬眼見周帝神色有緩，才應道：“謝陛下！”

周帝不悅地看了他一眼，莫宸軒隻是垂下眼簾。

周帝已經記不起，莫宸軒到底有多久沒喊他‘舅舅’了，自從護國公主慕容如畫過世，莫宸軒對他少了幾分甥舅之情，多了幾分君臣之禮。

“罷了罷了！你這脾氣，當真是隨了你爹。”

茶水自壺嘴中流出，在茶盞中泛起漣漪，微風從窗縫中溜進來拂過茶案，空中頓時彌漫著陣陣茶香，沁人心脾。

“那女子？”周帝忽然問道。

“姚知歡。”莫宸軒如實答道。

“姚知歡......”周帝默念著，“這名字甚是有趣，想來人也生的有趣吧？”

“確實有趣。坦率可愛不怯懦。人也直爽。”

莫宸軒似乎不曾發覺，在提到她的時候，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了笑意。

周帝看在眼裏卻不說破，眉間卻忽然沉了下來：“能先後引起端王、秦尚書的注意，後又讓寧王世子不惜出動大理寺兵，想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陛下，莫司正。”內侍步伐匆匆，“寧王爺攜世子進宮請罪。”

寧王慕容雲謹年近知天命，與周帝同歲，位居寧王之位已久，位高權重。

此時，他身著常服攜世子慕容禹鈞請罪，神色誠懇，一口一個‘教子無方’，像極了父親對兒子恨鐵不成鋼的態度，連連為著茶館一事向周帝請罪，周帝表明不會再追責，二人才謝恩平身。

寧王的身份擺在這，周帝又怎會真的治罪，不過是做個樣子罷了。

莫宸軒站在一邊默默看著，神色平靜。他本來是要告退，卻被周帝留了下來。

神遊到九霄雲外之時，周帝毫無征兆地朝著他的方向咳嗽一聲。

莫宸軒回過神，朝著寧王拱手一禮，神色恭敬：“寧王殿下，下官鬥膽直言，陛下顧念情分，又怎會真的追究？不過倒是難為了端王爺，初回京城便遭遇刺殺，還未平複又經曆了茶行一事，想來心情也是不大好的。”

“莫司正的意思，我明白。”寧王聲音和善，隨即瞥了眼慕容禹鈞，繼續問道：“不知那姑娘可還好？可有受到驚嚇？”

“勞寧王關心，姑娘好的很，才出了茶館，便又協助卑職手下抓捕了江洋大盜，絲毫沒有受到任何情緒影響，著實直爽。”

“巾幗不讓須眉。”周帝讚歎道。

莫宸軒卻始終悄然觀察著寧王的眼神：試探、質疑、糾根

當真是黃鼠狼給雞拜年。

寧王看著周帝的臉色，又看慕容禹鈞又要問什麼，便重重地咳嗽一聲打斷。

看二人還有事情要聊，寧王攜世子告退離開。

直回到寧王府，慕容雲謹的臉色依舊是沉著的。

一個鄉野來的丫頭，能引起這麼多人注意，不得不讓人生疑。

護衛流冰端了熱茶迎上前：“王爺。”

慕容雲謹接過茶盞，撇著茶葉沫子：“派人去查，姚知歡的底細。”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