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夫,快來看看我傷著哪兒了,我頭也疼,腰也疼,還喘不上氣來,哪哪都疼!”郭婆娘扯著一張破鑼嗓子叫嚷開了,主動伸手要張大夫探脈。
張大夫瞪了逸塵一眼,不再理會,轉身上前為郭婆娘把了會脈,立刻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他剛要開口,卻被喬依靈給叫停。
“張大夫且慢,在你出診斷結果之前,我還是想聽聽逸塵法師剛才從郭大娘的脈象中探出了什麼。”喬依靈看向逸塵法師。
逸塵會意,從容道:“脈象均勻和緩,節律整齊,穩健有力,身體十分健康,沒有任何不適。”
聽到逸塵的診斷,喬依靈心裏鬆了口氣。
之前的種種皆可演戲作假,可診斷結果是實打實的證據。
若說剛才她不確定逸塵是敵是友,那麼現在她可以確定逸塵最起碼是個中立者。
“什麼情況?這婆子真在說謊?”
“天哪,這麼大年紀了還出來招搖撞騙啊。”
圍觀眾人唏噓不已。
郭婆娘一聽眾人不向著她說話了,趕緊給張大夫使眼色。
喬依靈將一切盡收眼底,對張大夫道:“張大夫,早就聽聞您醫術高強,天資聰穎,小女愚鈍,有一事不明,還請張大夫解惑。”
張大夫一聽她有事請教,頓時就裝起來了,昂首挺胸道:“你且說來聽聽。”
“從前有位醫者,因醫術不錯而遠近有名,深得大家信任,有村民給了他點蠅頭小利,讓他幫忙做假證,醫者答應,後被人揭穿,從此身敗名裂,再無人去找他看病,他從小刻苦習得的醫術無處施展,鬱鬱不得誌最終抱憾而死。”
張大夫臉上得意的神情瞬時僵住,他又不是傻子,怎會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
他在鎮上開醫館多年,好不容易經營下來的聲譽不能因一點蠅頭小利便毀於一旦。
喬依靈看向眼神縹緲、心神不定的張大夫,了然一笑。
“依張大夫看,這位醫者的做法是否愚蠢?”
“當然愚蠢!”
“若易地而處,張大夫是否會和那位醫者做一樣的選擇?”
“自然不會!”
喬依靈唇角微彎,輕輕一挑眉道:“張大夫果然賢良方正,郭大娘傷勢究竟如何,還請張大夫下診斷。”
郭婆娘見勢頭不對,立刻坐不住了。
“張舒平,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你可想好了!”她中氣十足,哪裏有半點受傷的樣子。
張大夫猶豫一瞬,最終像是下了決心一般:“脈象來去從容,脈力充盈,並無不適之症。”
“你......”郭婆娘指著張大夫,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張舒平,你不守信用!”
“哎,你話可不能亂說,我守的可是醫者本分,你總不能讓我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說謊吧。”
張大夫眼底劃過一抹狡黠之色,當初郭婆娘說事成之後再給他錢,他現在也沒收什麼好處,就算當場反悔郭婆娘又能如何?
而且他在郭婆娘狗急跳牆的對比之下,更顯清高,不向惡勢力低頭,也能在群眾心裏賺口碑,何樂而不為呢。
喬依靈懶得看他們狗咬狗,她看向旁邊看熱鬧的官差,提醒道:“官差大人,此事已清晰明朗,我要反告郭氏欺詐誣陷之罪,還請大人按律辦事吧。”
官差趕緊收起吃瓜的神色,幹咳兩聲清清嗓子,上前拷住郭婆娘。
眾目睽睽,有理有據,縱然他收了郭婆娘的好處,也不能違反民心,要怪就隻能怪郭婆娘手段拙劣,連這點事都圓不回來。
“請問大人,此案何時升堂審理?”這其中畢竟還牽扯喬二郎,她不得不問清楚。
“明日卯時升堂。”官差說完,帶著郭婆娘往縣衙方向去。
圍觀群眾見招搖撞騙之人終於被繩之以法,紛紛叫好。
“喬依靈,張舒平,你們給我等著!這事沒完,你們不會有好下場的!”郭婆娘邊走邊回頭喊道。
張大夫神情一凜,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他抬眸看了眼喬依靈,欲言又止。
喬依靈怎麼會注意不到張大夫的小動作,她正想開口詢問一番,卻又聽那道溫潤雅致的聲音響起——
“我看這位施主麵色蒼白,氣血不足,怕是身負重傷,可否需要貧僧探上一脈?”
喬依靈聞聲看去,見逸塵法師正在問郎乘風。
郎乘風額頭沁出汗珠,他勾起泛白的唇,對逸塵道:“有勞法師。”
隻見逸塵探脈,眉頭時而舒展時而蹙起,眼神也是忽明忽暗。
喬依靈看著這二人,下意識的摳著大拇指上的倒刺,陷入沉思。
她總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但又說不出個究竟。
“阿彌陀佛,施主身上多處創傷,骨關節處有炎症感染,創傷血瘀化熱,熱毒熾盛,施主身上可有骨折之處?”
未等郎乘風說話,喬依靈搶先道:“逸塵法師果然醫術高強,我夫君左腿小骨骨折,煩請法師幫忙診治。”
說完,她緊盯逸塵的反應,隻見他眼底有抹訝異之色稍縱即逝。
喬依靈眼眸輕輕眯起:“法師,我夫君的腿可還有救?”
“所幸這位施主受傷時日不多,隻要接好骨頭,再服幾副藥,好生休養一段時日便無大礙,隻是這接骨嘛......”逸塵突然遲疑的看向張大夫:“還得借貴地一用。”
張大夫正愁沒理由留下喬依靈呢,趕緊答應:“好,好,快裏麵請。”
喬依靈見張大夫這麼殷勤討好,心中生疑。
“張大夫,可否借一步說話?”
兩人來到角落。
喬依靈開門見山:“張大夫,你可是有話要說?”
張大夫一臉擔憂的問她:“明日升堂你可想好要怎麼辦了?”
喬依靈一怔,不知他為何這樣問,但他不會無緣無故提起此事,她狀若無知的試探道:“升堂?那不是縣令的事嗎?跟我有什麼關係啊?”
“哎呀,原來你還不知道啊,這可如何是好!”張大夫滿麵愁容,急的直拍大.腿,覺得自己押錯了寶。
“你有話直說。”喬依靈皺起眉頭,正色道。
“總之,勸你別跟郭家硬碰硬,趕緊去縣衙去跟郭家私了,跟他們打官司,你打不贏的。”
“何出此言?”
“郭家敢跟你起這種爭端,定是一早就將縣令買通了,見你剛才那麼有底氣我還以為你是想到了應對的法子,誰知你是無知者無畏,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得罪那姓郭的!”
這一番話停下來,喬依靈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這其中定有什麼事是她所不知道的。
她眼波流轉,故意裝出一副不信邪的模樣。
“買通縣令?笑話,郭家的錢全給郭洪福那個敗家子平賭債了,哪還有這閑錢?”
“唉,以前是沒有,可現在不一定嘍~”張大夫搖頭歎氣道。
“怎麼說?”
“縣城首富錢老爺前段時間剛收了府裏的一個丫鬟做小妾,那丫鬟是安穀村的人,姓郭,叫......”
喬依靈心裏咯噔一下,脫口而出:“郭秀蘭?”
張大夫右手砸進左手掌心:“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