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秋千通常無人會刻意做些有難度的動作,單看女子發絲飛揚,彩衣翩躚就已經足夠賞心悅目。
不過也有那身手極好十分自信的,會在搖起秋千後自行添些動作進去,自己體驗刺激,也讓旁人看個新鮮。
如今秋千上的女子,明顯就是那仗著身手好,想做些花樣子出來的。
棠梨隻看兩眼,便替她捏了一把汗。
沈氏這時候拉了她一把,麵上笑著,眼裏卻帶著指責:“隨我過去見過侯府夫人。”
“竟是看呆了。”棠溪掩唇輕笑,舉止動作賞心悅目,其中的嘲諷意味卻是毫不遮掩。
棠妙玲連忙幫腔:“沒見過也不用這樣出神吧!真是丟人!”
她嗓門頗大,這一句引來不少人的目光。
沈氏此刻才是真正覺得丟人,一扭身拉著棠溪往樹蔭下的小棚走去。
那小棚是臨時搭建起來遮光擋風的,四周的紅木框架上裝點著花草布帛,透過正麵垂掛的半透明紗帳,能看到裏麵鋪著厚毯,放置了數張緞麵圓杌和黃梨木小桌。
棠梨落了幾步,等她進到棚子裏的時候,沈氏已經見過魏夫人。
“這就是才回來的棠梨吧,模樣真是討喜,一雙眼睛和靜芝簡直一模一樣。”魏夫人招招手,麵上含著幾分不明顯的感慨。
還沒/入冬,她夾襖外麵就已經穿上了雪褂子,整個人靠在桌邊淺笑時,慈和的像尊菩薩。
棠梨身形一僵,驟然抬眼看過去。
她再不了解生母的事,也知道靜芝是她的別名,隻有極少的人知道。
這位侯府夫人,以前和外租家定然關係匪淺。
她迎著各色目光走近幾步,壓下心緒行禮:“棠梨見過夫人。”
魏夫人淡笑點頭,還要張口,就聽外麵突然傳來數聲驚呼。
棠梨立刻扭頭去看,正見到原本還在秋千上玩耍的黃杉姑娘,突然脫手被秋千拋了出去,繡球一般劃了個弧線,掉進不遠處的菊叢中。
心下一驚,她率先反應過來,扭身提裙跑過去查看情況。
其他人陸續回神,跟著她就往那邊去。
“這可是顧國公的小女兒,這要是出了什麼事情就麻煩大了啊。”
“呸呸呸,別烏鴉嘴,有花草墊著,應當無礙......”
棠梨聞言腳下步子換得更快,那女子摔下去之後徹底沒了動靜,情況可能不妙......
終於到了近前,秋千邊上的幾個下人早圍在那處,後續來的官眷直催促他們去請大夫。
喧鬧間沒人敢輕易近前。
棠梨顧不得那許多,直接抬腳邁進菊/花叢,在那麵朝下一動不動的女子身旁蹲下。
還沒碰到人,就聽那女子悶聲悶氣的叫道:“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棠梨嚇了一跳,縮手的同時也鬆了一口氣。
脆甜的女聲中氣十足,肯定沒受什麼重傷。
“啊啊啊丟死人了!快去叫那些夫人小姐們繼續玩樂不要理會我!我要在此處趴到集會散了!就當本小姐今日沒來打過秋千!”
棠梨被她逗笑了。
這位顧國公的幺女名叫顧筠,是出了名的驕縱任性/愛胡鬧,不過這一世初次接觸,她卻覺得她十分可愛有趣。
聽到輕笑聲,顧筠側了側臉,哪個狗膽包天的敢笑話她?!
棠梨看到她秀麗的小臉上還沾著泥巴,心下笑得更開,麵上卻斂住唇角:“顧小姐,大夫還未趕過來,在此之前我想替您看看傷可好?身子上的事情耽誤不得。”
“那秋千蕩到最高還沒我院裏房頂高,傷不了我,”顧筠說著翻身坐起來,打量幾眼突然湊近問:“你是棠梨?”
被問的人一怔:“......是。”這顧小姐應當不認得她才對。
“長得倒是好看......還會醫術?”顧筠又問。
棠梨有些遲疑的點頭:“略懂一二。”
“那就隻有家世不太行了,不過沒關係,本小姐不看重這個,看在你第一個衝過來......”
她自言自語的爬起來,才站直腳下就是一軟,吃痛地抽了口氣。
棠梨放下疑慮,就著下蹲的姿勢抬手撩開她裙擺褲/襪,看了一眼她尚且還未腫起來的腳踝。
檢查後她起身:“顧小姐身骨強健,沒有大礙,回去讓伺候的用跌打酒揉一揉,幾日後想必就能自如行走了。”
這會兒魏夫人一行也趕過來了,她身子骨實在弱,站定後半晌喘不勻氣。
“夫人,筠筠玩砸了。”顧筠嬉笑著跳過去挽她手臂,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說:“今兒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來夫人府上玩耍。”
魏夫人見她依舊生龍活虎的,總算放下心來,聞言便吩咐人送她回去,其餘貴眷也都玩笑幾句調解氛圍,邊說邊結伴回座上。
趁這個空檔,棠妙玲橫棠梨一眼,嘲諷道:“上趕著巴巴跑過來獻殷勤,也不看看人家公府小姐理不理你!”
棠梨本不予理會,不想已經被攙扶著走出去幾步的顧筠突然回身,兩步跳過來“啪”的給了棠妙玲一巴掌。
眾人一驚,也有人忍笑。
“是,我不理棠梨姐姐,就願意理你!你滿意了?空長一張嘴的蠢驢!”說完重新靠著婢女走遠了。
棠妙玲咧大嘴巴就要哭,沈氏忙把她拉到身後,向麵露不虞的魏夫人賠了半晌罪。
“幼妹口無遮攔,還望夫人恕罪。”丟人倒算了,棠梨不想因為一個蠢貨惹上什麼麻煩,隻能跟著沈氏行禮。
——顧筠已經當眾打了棠府的臉,若她們再惹沈夫人不快,一會兒落座估計會成為眾矢之的,被各種刁難。
魏夫人麵色稍緩,但之後再沒看棠府任何人一眼。
這一趟侯府之行,沈氏不但沒能讓棠溪出風頭長臉,還因為個庶女受了冷遇,她怎能不氣?
傍晚回棠府,棠妙玲便被打了戒尺罰跪祠堂,水食一概不給,孫氏陪著在祠堂外麵哭,被沈氏狠狠罵了回去。
棠梨自然不會理會這種事,之後她便借口在侯府受驚病著起不來身,躲在房裏看書,順帶教拂霜一些辨藥認毒的皮毛本事。
不想才安生三日,第四天清晨她突然在睡夢中聽見一聲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