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什麼十兩八兩的，瘋人說胡話，二房家的幺小子，還不趕緊把人帶回去！”

張氏最先反應過來，粗糙的手一下按在風嫣然要去抓雞肉的手上，隨後發狠一推！

風嫣然也是沒想到對方一上來就敢直接動手，猝不及防下，被推得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霎時，一股無名火從心頭竄起。

欠著錢，裝傻就算了，還直接上手？！

如月的眸，騰起絲絲冷霜，再視眾人，眾人隻覺她的目光如利刃一般刺目。

“大伯娘，您的意思是，要想賴賬？”

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風嫣然再次落座，不過這次，她沒有動飯菜，而是典雅正坐，麵無表情地看向張氏。

她本想旁敲側擊，讓大房自主送上錢打發了她們，可照著張氏的態度，這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既如此，她自不會吝嗇用強！

“對，我們就要賴賬咋了！”

張氏出口得快，李道元有心想阻止，已是晚了。

欠錢的事情，本是模糊的，又是個有瘋症的女子所說，沒人會信，可張氏這一應承，是坐實了實情。

當然，若是隻有自家人倒也無所謂，問題就在於，此刻門外正有幾個腦袋探著往屋裏瞧。

張氏的那句話，肯定是被聽到了的。

村人多好熱鬧，又逢晚餐時分，多數在家，看到裝扮得體的蘇素素路過家門，自是新奇，特別是那些未娶妻的漢子，哪個不想一探究竟這麼漂亮的姑娘是誰家的？

李道元看向風嫣然的目光中，帶上了幾分凝重。

此女子，並不癡傻！

她從打算來這裏開始，每一步，都算好了！

也好在，今日他在家，若他不在，依著家裏這幫蠢蛋，那欠下的十兩銀子，必是要還回去了。

十兩銀子對現在的他而言，不過九牛一毛，他上個月給家裏的一點點零頭，也有八十兩。

可李忠明這個人，太有能力，他不敢給他一丁點機會！

要不是他利用李忠明對他的信任，正好掐中李忠明的命脈，等李忠明度過這段時期的艱難，不出一月，便能讓南方三省十八縣的商界，發生轟然地震！

“娘，你是操持家務過累，糊塗了呢，怎就忘了欠二叔家，一百文錢的事兒了？”

李道元和善的微笑，從內袖裏拿出一串銅錢，雙手恭敬地將錢放在了風嫣然跟前的桌上。

“嫂子，您點一點。”

說罷，又拿出一串。

“愚弟剛剛為官，囊中羞澀，這另外的兩百文，算是孝敬二叔的。”

李道元一件潔白襦衣，束官發，又加上一張俊逸麵容，盡顯儒雅大氣。

兩串銅錢落目，風嫣然明白過來。

這大房家，做主的是這位氣度不凡的年輕人。

蘇素素的記憶裏，沒有這個人，其實不單是眼前男人，因蘇素素癡傻的原因，在她能勉強能自理生活之前，她都是被養在屋裏的，等她能出門的時候，李家已分家，除去上門過的李成和張氏，其餘人，蘇素素都沒有記憶。

風嫣然大眼一亮，伸手就往銅錢上抓。

這一幕，落入李道元眼底，直讓他嘴角微勾。

到底是個婦人，雖有小聰慧，卻不足為懼。

這錢一拿，十兩銀子的事情，也就一筆勾銷了，他還能被村裏人傳出個知念鄰家兄弟的好名聲。

然而，下一秒，他臉上的笑意，卻是一僵。

隻見女子抓到銅錢後，大略一點，抬頭看向他，高聲道。

“愚弟，還差九兩七百文。”

脆聲一落，屋外傳來片片笑聲。

愚弟，自稱是儒雅，可他稱，就是罵人了，還是被一女子口言，眾人皆因李道元故作儒雅反被戲稱而發笑。

“你等敢嘲笑甄縣掌司大人，是活膩歪了是吧！”

屋外的發笑叫李道元麵色青白，李成大兒子見巴結弟弟的時機到了，站起來衝著門外就怒吼。

果然，這一招有奇效，笑聲掐然而止，可當李成大兒子回頭去看自家弟弟時，卻發現弟弟的麵色不但沒有轉好，反是又沉了幾分，那刀一般的目光，瞪得他心頭發毛。

他說錯了？

嗯，他沒錯，可他哪裏懂，他的這一聲喊，無異於在戰場上把一把刀，遞到敵人的手裏，讓對方捅自己一刀！

“掌司大人，還差九兩七百文！”

風嫣然嬌笑。

這倒是意外之喜。

堂堂掌司，欠人十兩銀子，這說出去可真是貽笑大方。

這一刻，李道元殺了自家大哥的心都有！

“嫂子記錯了吧，明明是一百文的。”李道元盡量讓自己保持鎮定姿態，可他微微發顫的肩與言語間的明顯硌牙聲，卻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風嫣然斜了眼屋外烏壓壓的人頭，眼底一寒，笑說道。

“是記錯了，該是二十兩的，掌司大人您還有十九兩七百文未還，這是欠條！”

一張褶皺宣紙，被拍在桌上，靠得近的，都能看到上麵的內容，數目那一欄，寫的是十兩銀子。

然而，門口那些人，可看不到宣紙內容，他們看到的是，風嫣然理直氣壯的把欠條拿出來。

“你！”張氏要發作，可被李道元狠狠一瞪，張嘴半天，不敢發出半字音色。

“卻是愚弟記錯了，這是二十兩，嫂子您再點點。”

被一婦人算計了一把，毫無反手之力，若是氣，李道元此刻心頭的怒意，能把蒼穹衝破個洞！

可，他既能從李忠明身邊的小跟班，爬到掌司這個位置，怎是不懂取舍的。

害怕李忠明翻身畢竟是之後，而當下，他若不順了風嫣然的意，事情鬧大，別管誰對誰錯，他準要成為同僚口中的笑柄。

官場險惡，這個笑柄，有可能成為動搖他官位的關鍵！

這次，到手的是一個錢袋，翻開後，一兩銀一錠，正好二十兩。

“對數。”風嫣然將錢袋一收，又環視一圈大房眾人。

“那素素就不打擾諸位用餐啦。”

轉身，拉住整個過程都處於懵逼狀態的李承君，離開了大房家。

回到家中，李承君看著手裏被嫂子塞入的十錠銀子，依舊沒能回過神。

他都不知道大伯家欠家裏那麼多的錢，更沒想到，嫂子過去吃了一頓飯，說了幾句話，二十兩就被大伯家還回來了。

大伯娘那鐵公雞，竟有人能從她家，摳下鐵屑？

不，不是鐵屑，是鐵雞腿！

“你去王員外家，把娘接回來。”

見李承君還是呆呆，風嫣然推了推他的肩膀。

“啊......啊？好的。”

攥緊十兩銀子，李承君正要抬步，風嫣然又將他喊住。

“你這一路去，必過集市，屆時，將陳大夫隻用一貼湯藥，就將我的癡傻症狀治好一事，與路人分說。”

李承君張口，可一想，估摸是嫂子心善，治好了病，感恩陳大夫，於是特意讓他與人說道，叫那陳大夫的好名聲傳出去。

“我這就去。”

望著傻頭傻腦跑走的小子，風嫣然微微一笑，隻是她可並非李承君所想的那樣感恩陳大夫。

反之，那陳大夫膽敢趁火打劫，她要讓他自食惡果！

當一個人的名聲大過本事時，惡果自來！

現下，隻剩下救出李忠明了。

掂了掂還剩下十兩銀子的錢袋，風嫣然看向一望無盡的蔚藍長空。

“甄縣的商戶們，我，風嫣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