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這涼意沁人，濕冷更像是人粘膩的目光，纏繞在我的身上。

“狗蛋，你在看什麼？”

我回頭，見石頭和黑子已經躺進了被窩裏頭，頭頂破舊吱呀的老吊扇，搖搖欲墜，可這也是唯一的清涼。

跟著鑽了過去，嘴上嚷嚷道：“過去點，讓我也吹會。”

石頭嘶了一聲：“再過去就沒位啦。”

我們三個人擠在一個窩，即便熱的黏糊，也似乎因為方才發生不久的事情，心有餘悸，便不約而同的未分開。

屋內暗漆漆，屋外卻截然不同。

吆喝打牌和喝酒的聲音，都要讓我生出一些高朋滿座的錯覺。

不過想起那黑龍潭中之事，屋外的聲音，在這一刻，倒是讓我心生了些許的安心。

我想著鐵蛋，曾經的好友入睡，就傷心得不能自已，到底年紀小，那時候喜怒哀樂，皆是不能自抑的。

迷迷糊糊間，我睡了過去，後來好像有人在我耳邊洗什麼東西，嘩啦啦的水聲將我鬧醒了。

我還以為是下午在黑龍潭那會，恍惚的念了一句：“別鬧了鐵蛋，快點抓魚吧。”

可是念說完我才一激靈，鐵蛋不是已經......

陡然掙紮而起，四周黑漆漆，哪有什麼鐵蛋和黑龍潭，我們現在擱鐵蛋家的屋裏頭睡覺呢。

想到鐵蛋，我又想哭。

可是悲傷的情緒剛湧上來，我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屋外怎麼一點聲都沒有了。

旁邊的石頭和黑子，打呼的打呼，磨牙的磨牙，睡得不省人事。

我便躡手躡腳的下了床。

小時候的屋子，很多都是以前戰爭時期的老房子，那時候為了防止開錯門，便將屋子的木門，留一條些許大的縫隙，能夠看外麵到底是人，還是鬼子。

所以我輕輕鬆鬆的，就從門縫裏，將外麵的景象看了個大概。

奇怪的是，外麵一個人都沒有。

我有些許覺得奇怪，睡前我還在想，張叔一臉嚴肅的提醒我們，要我們今日無論發生何事，都不要出門。

何事，想來都和黑龍潭脫不了幹係。

那時候我便覺得或許是錯怪了張叔他們，他們並非沒有人性，或許是故意在這外麵熱鬧，畢竟王強也未說什麼。

可這才睡下未多久，外麵怎的就沒了動靜。

我看了圈，外頭不僅沒有了桌子，就連地上也是幹幹淨淨。

平日裏這些老爺們，最喜歡的就是幾杯白酒下肚，再磕上幾袋瓜子，搓麻將打牌，吹牛逼的玩一宿，第二日再收拾。

今日為何要將外頭撤的一幹二淨。

看得入神，我的左肩，忽然放上了一隻手。

那手很涼，有一種從地底裏剛撈上來的那種陰冷，我腿一哆嗦，差點就尿了褲子，立即哭喪著臉，求道：“鐵蛋，都是兄弟幾個對不住你，你若是心中有怨，就......”

“就什麼？”

熟悉的聲音傳來，我回身看見石頭那張傻樂嗬的臉，氣不打一出來：“你嚇我做什麼。”

“誰嚇你了。”黑子也醒了：“你深更半夜，到底誰嚇誰，你在看什麼。”

我讓了一步：“沒什麼，就是外麵沒人了，有些奇怪。”

黑子嗐了一聲：“有什麼好奇怪的，打累了回去休息了吧。”

“不是。”我直覺就是怪異，可不知道該如何去說，隻好指了指門：“門外桌子什麼的也都沒有了。”

石頭湊過去：“我看一眼。”

三人時刻謹記，未到雞鳴，不得出門。

誰知石頭剛湊過去，尖著嗓子叫了一聲：“啊！”

我和黑子被他嚇得跳起了一尺高，反應過來才想起去拉石頭。

黑子驚魂未定，拍著胸口問道：“你鬼叫什麼？”

“是，是......”

石頭嚇得瞠目結舌，話都說不利索。

我對著掌心嗬了一口氣，猛地朝他的後腦勺上打了一下：“看到什麼，快點說呀！”

石頭被我打得稍微回了神：“鐵，鐵蛋。”

“鐵蛋就鐵蛋唄。”黑子剛鬆了一口氣，隨即整個人都跳了起來：“你說誰？”

“鐵蛋。”石頭頓時哭了起來，嚇得不輕：“我看見鐵蛋了。”

黑子和我對視一眼，我嚇得整個人僵在了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鐵蛋已經死了，我們親眼看著他斷氣的，門外怎麼可能是鐵蛋呢。

“你是不是被白日嚇糊塗了？”我問道：“所以出現幻覺了。”

可是石頭還是在哭，顯然被嚇得已經聽不進別人說話。

在我們這群人之中，我的膽子還算是大的，在原地猶豫了半晌，才決定親自一看究竟。

奶奶常接觸死人的緣故，我自小也看到過不少，若真是借屍還魂，又或者是有心願未了的冤魂，想著隻要解決了，就可以打發走了。

小心翼翼的湊過去，大的縫隙外，空蕩蕩的一片，並沒有石頭說的鐵蛋。

我盯著，頭也未回的說道：“石頭，我說你就是膽子太小了，出現幻覺了，再說了鐵蛋是我們的朋友，又不會害......”

害字戛然而止，剩下的話都被我咽了下去。

鐵蛋那張仿佛泛著微微綠光的臉，赫然出現在門外，此刻正貼著門，與我沒有多少距離。

我反射弧沒有這麼快，饒是沒有等我跳出幾米外，門外的“鐵蛋”就開口，聲音輕飄飄說道：“狗蛋，狗蛋......救救我，救救我。”

我之前和鐵蛋的關係很好，他死了叫我很傷心難過，如今要我救他，即便害怕，免不了還是起了憐憫之心。

“你是鐵蛋？”

我話音剛落，黑子就將我拉遠了：“你忘了，張叔說過什麼，門外是鐵蛋的魂，還是別的什麼幻化而成的，我們都不知道。”

“可張叔隻說不要出門，我們這不是沒有出門。”

這時，門外鐵蛋的聲音再次傳來：“我好冷啊，我在這裏好冷啊。狗蛋，救救我。”

他這樣講，我說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

可是我一向講義氣，便不能對門外的鐵蛋置之不理，便離得遠遠的，高聲問道：“鐵蛋，你，你在哪裏？”

“我在一個很黑的地方，這裏真的很冷，狗蛋，將我救出去，求求你了。”

黑子衝著我搖頭，我隻能說：“可是我們現在不能出去，有沒有其他辦法？”

門外忽然沒有了聲音，安靜的仿若剛才一切都是錯覺。

我和黑子麵麵相覷，一時間沒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