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爺這話,聽得我一個激靈。
“幹爺,還有啥辦法,救回我爸嗎?”
幹爺點了點頭:“這人用的是呼魂的妖法,先化作跟你最親的人,喊你跟著他走。走著走著,你的軀體就開始腐爛,隻剩下一個鬼魂,在世間晃蕩。”
據幹爺說,這種妖術,旁人插手是沒有用的,隻能讓受害者的親人,在他背後大聲的呼喊,或許能把受害人喊的回心轉意,自己走回來。
所以之前在公路上,幹爺才沒有施為,任由我一聲聲呼喊著“爸爸”,但我終究沒能把我爸喊回來。
好在最後關頭,我上前一撲,把我爸的軀體強行拉了回來。
“身子在,就好辦了。咱們可以試試看把你爸的魂兒給喊回來,魂兒歸了軀體,人自然就活了。”
幹爺管這叫喊魂術,據說人剛降世的時候,魂魄不穩,經不住嚇唬。一旦受了很嚴重的驚嚇,便會把魂兒給嚇跑了。
孩子就會渾身發熱,胡言亂語。
每逢遇到這種事兒,孩子的家長便會找人將孩子的魂兒給喊回來。
但隨著年歲的增長,魂魄就在人體內生根,就不會那麼容易給嚇跑了。
小孩兒的魂兒好喊,就是因為他們的魂魄與軀體結合的還不夠完整,能夠準確的區分自己是不是在軀體裏邊兒,隻要把他們喊醒,就會自己回來。
可大人的魂魄在人體內待久了,就變得固執,容易受到肉欲的影響,很難分辨出自己是否在軀體內部,所以當聽到有人喊他們時,反而覺得喊魂的人在騙他,不容易回來。
但我爸不同,自從我娘死了之後,他就瘋瘋癲癲的,這在命理上講,就是魂魄不穩的緣故。
我聽到最後,心裏不覺有些踏實了。
幹爺抽完了旱煙,看了看外麵的天色,又掐起指頭算了算:“好,這時候喊魂,不犯忌諱。”
便讓我搬來一條凳子,在凳子上點了一支香。
幹爺去裏屋把家裏的掃帚取了過來,也在上麵插上一支香,便閉起眼睛,口中念念有詞。
“床公床婆,掃帚娘娘,指引將那迷路的魂魄,回家來吧。”
說完,他取來一隻碗,一疊黃紙,和一盆涼水。將涼水放在門檻兒旁邊,取頭一張黃紙蓋在碗口上,將剩下的黃紙燒了。
隨後,幹爺站了起來:“衝兒,待會兒,你跟我一起喊。”
我狠狠的點了點頭。
幹爺一手持碗,一手拿著一隻飯勺子,腳下走著七星步,來到門口,忽然俯下身,用飯勺在門檻兒上瞧了一下,揚起脖子朝公路的方向大喊:“阿國!”
我也跟著喊了一聲:“爸爸。”
幹爺從盆裏舀了一勺涼水隔著黃紙滴到碗裏。
然後就這樣,敲一下門檻,喊一聲,舀一勺涼水到碗裏。
那碗中的積水越來越多,燭光倒映之下,將一汪搖搖曳曳的光芒映在那黃紙上。
我便看到那光芒流成一線,在碗底彎成半個圓圈兒,緩緩向中間合攏。
據說,等這水映出來的光芒,聚合成一個圓圈兒,喊魂就算是成功了。
床上忽然傳來骨頭摩擦的哢哢聲,我扭頭一看,赫然發現我爸原來躺著的身體,竟不知何時坐了起來。
能動彈就說明魂魄回來主導身體了。
我心中大喜過望,不免有些激動。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看見那水光蠕動的越來越慢了。
幹爺勺子裏的水,也從一開始的順順溜溜,逐漸變得像膠水一般,掛在勺子上怎麼也滴不下來,最終變得像冰塊似的直接就凍在上麵一動不動了。
幹爺閉著眼睛,臉漲得通紅,拿勺子的手劇烈的顫抖,那堅硬如冰的水,緩緩向碗口延伸。
然而就在那水柱即將接近碗口的時候,忽然發出了“砰”的一聲,就如同在碗裏放了個鞭炮,裏麵的水全部炸起來了。
“不好!”
幹爺說了一聲,急忙將手在碗口輕輕一拂,按住碗口的紙。
過了半晌,幹爺將手放下。
我湊上前去一看,卻見那缺了一個口兒的圓圈兒,正在碗裏不斷的旋轉,怎麼都不肯合攏。
“幹爺,這是怎麼回事兒?”
幹爺喃喃說道:“有人搞破壞,你爸來到門前的魂兒,又給人嚇走了。”
“嚇走了?”
幹爺指著那還在他手裏打哆嗦的水:“我們倆的道行半斤八兩,剛才我們倆的道術一碰,動靜不小,你爸給嚇走了。”
我急忙問道:“那我爸的魂兒會去哪兒呢?”
“嗯......這個就不好說了。”幹爺想了想,“通常,得了自由的魂兒,會去讓他們最有安全感的地方。越是這種地方,越是能讓離體的孤魂沉迷下去,不願意回來。”
“要是魂兒,過了七日不回身體,就永遠也回不來了。”
我急忙問道:“幹爺,那有什麼補救的辦法嗎?”
幹爺站起身,望著外麵的翻起的魚肚白。
“辦法倒是有,那就是找到你爸的魂兒,把他給弄回來,可現在的關鍵是,咱們不知道你爸的魂兒在哪兒。”
我想了想,說道:“幹爺,我能想到,最讓我爸迷戀的,也就隻有......我娘了?”
連我幹爺都常說,我娘走後,我爸就沒怎麼笑過,天天喝酒,把自己都荒廢了。
“你說得有道理。”
“那咱們現在,是不是去我娘的墳上看看。”
“沒那麼簡單。”幹爺指著天上的白光告訴我,現在正是陽氣初升的時候,勢頭最勁,散在人間的魂體,在這時候,都會選擇避其鋒芒。
“你一宿沒合眼,先去迷瞪一會兒,等到晚上子時,陰氣最盛,你背著你爸的身體,去你娘的墳前看看。”
我知道急也無用,可我就是按捺不住我心裏的激動,又是擔心,又是害怕,一整天坐立不安,更別說休息了。
到了晚上,我已經疲憊不堪,但為了找回我爸,還是強打起精神,把我爸背到背上。
幹爺在我背後拍了一下,帶著歉意對我說:“衝兒,這件事得你自己去做,幹爺幫不了你了。”
我點點頭:“幹爺,我懂。”
“早點兒去吧。”
我告別了幹爺,便走上了通往村外的路。
走出村子,兩邊是幽密深黑的林子,四周一點光芒都沒有,我揪著一顆心一步一步的走著。
忽然,我聽到身後似乎有“沙沙”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