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老夫人請安。”她跪著,深深伏在地上。
“誰,是誰來啦?”帷幔後傳來沙啞的聲音。
“回老夫人,我叫良兒。”
“苓兒,是苓兒嗎?我的苓兒回來了?”老太太支起顫巍巍的身子,“快來,來讓我看看。”
良兒順從地走到床邊,老太太從窗簾裏猛地伸出幹枯的手抓住她的手臂,嚇了她一跳。
“乖兒,讓祖母看看,你這兩年,吃苦了沒有?可長高了?可跟著你哥兒姐兒習字?”
“回老夫人,良兒很好,現在吃穿都是好的,也讀書了,嬤嬤說,女兒家該習得的,都教了我的。”
“好,好,日後在侯府若受了委屈,隻管寫信告訴祖母,祖母給你做主!咳咳......”
“是。”她慌忙為老太太順氣。
“老太太,大夫人說,姑娘您也見著了,左右年後就要啟程,那東西不如......”梅染端來茶水,小心翼翼問著。
“好,這就差人拿來。”
老夫人的心腹仆人進了後間,沒多久就捧出一方小錦盒遞了過來,老太太抖著雙手接過,沉沉地交到良兒手裏:
“我的好孩兒,你拿好,這可是傍身的東西。”
“是。”她捧著盒子,低頭應著。
老太太大概是病糊塗了,拉著良兒左一句右一句說了半天,直到夜裏才迷糊著睡去。良兒雖不明就裏,還是一聲聲應和著。
直到月上三竿,才脫了身。夜裏冷得很,她拉緊了衣服抱著盒子輕手輕腳退出房,一轉身就遇著梅染,把她徑直帶回了房間。
房裏安靜得很,隻有她和大夫人兩個人。大夫人沒說話,隻是麵無表情看著她,她愣了愣神,連忙將懷裏的盒子遞了上去:
“這是老夫人賞的,良兒是奴婢,拿不得這些好東西。”
大夫人接過盒子,旋即又換上衣服笑臉:
“好孩子,你是個懂事的,你可知道,這一年我叫人悉心教養你,是為何?”
“良兒不知。”
“我知道下人們都說,你有福氣,我是養著你日後侍奉二哥兒的。那都是渾話,你還是個孩子,我們知州府怎麼幹得出這樣的事情。”
“那夫人,也不會是瞧我有緣才養著的。”
“你覺得繁錦那樣大小姐的日子好不好?”
“應當,是好的吧。”
“唉,你是不知道,這大小姐的日子看著富貴,也不好過。”大夫人拉著良兒的手,親切地像個慈母。
“繁錦原先有個妹妹,叫繁苓的,聰明伶俐,就像你一樣可愛。咱們老爺在京城的時候,忠靖侯爺見苓兒可愛,便要和自己的兒子定了娃娃親,這侯爺的話,我們小小的官員家怎敢違背?隻得應了下來。”
“可是,我從未在府裏見過這位苓兒小姐。”
“可不是說呢,這孩子命苦,一年前害了風寒,竟早早兒西去了,”大夫人說著,還掉下幾滴眼淚。
“那......大夫人您的意思是......”
“好孩子,你聽我說,侯府是不敢得罪的,若是直接說苓兒西去了,侯爺定會覺得晦氣,咱們老爺回京複職,還要靠著這位忠靖王爺提攜,所以,這人,必須得全須全尾送進侯府。”
“大夫人是想讓良兒代替苓兒小姐去侯府。”她低下頭,語氣裏說不清是失望還是什麼。
“按著之前約定,開春侯府就來接人了,你和苓兒樣貌相似,在這關頭叫我見著了你,這是天意,良姑娘,你是有大福氣的。”
“良兒不在乎什麼侯府福氣,隻想和五叔叔安安穩穩的。”
“傻話!”大夫人斥了一句,“這侯府萬金之地,多少人求不來的,你進去揚眉吐氣才是真,跟著你那個五叔窮苦一輩子,可不能這麼沒誌向。”
“再說了,”大夫人話鋒一轉,“你五叔於你有救命之恩,你得掙回來大本事報答他才是。”
“那,五叔能和我一起去嗎?”她噙著淚。
“你隻要在侯府好好的,為咱府裏做事,我自會著人安頓好你五叔。”
“夫人叫我見五叔一麵吧。”她跪在地上,抓住大夫人的衣裙哀求。
“你安心去,有太多牽掛是成不了氣候的。”說罷一把拂開良兒的手徑直離去。
良兒淚眼朦朧,隻看著模糊中那個身影離去,毫不留情關上了門,良兒的心,仿佛也和那扇門一樣,被鎖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