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兩天後，宋老二就幹了件讓老河溝，尤其是熟悉他秉性的人大跌眼鏡的事。

這人居然帶著家裏的兩個丫頭，到村小學報名來了！

雖說自從改革開放以來，教育也越發普及，但是在這鄉下地方，肯讓家裏的孩子來上學的還是少數，尤其是女孩子。

生都不想生，還花錢讓上學，做夢呢！

就像今天，被家裏大人拉著來報名的，十個小子裏頭，都不見一個女孩，像宋欣寶和虎妞這樣的，就算是在家裏很受寵的了，才有上學的機會。

宋老二家的三朵金花，據他們所知可不在此列。

偏偏人還就真來報名了。

在宋老二前麵排隊的正好是那天在磚廠聊天的其中一個，這會手裏牽著自家兒子，回頭看看宋老二又看看他身後那兩個瘦巴巴的小丫頭，“鐵柱，你這是······”

被人圍觀了一大早上的宋老二心裏正不爽，語氣也不怎麼好，“送我家老大老二來報名。”

“你那天不是說······”

“我又改主意了不行嗎，女孩家認兩個字怎麼了，以後也是文化人，長大了也能幫家裏算算賬啥的，不用跟咱們似的兩眼一抹黑。”

他能說是被親閨女給逼的嗎，不能！

要不然他臉往哪擱！

他話音剛落，從隊伍後頭走過來一個滿頭白發穿著白襯衫文質彬彬的老先生，一臉讚許地看過來，“這位同誌說得不錯，男孩女孩都一樣，學習可不管你是男孩女孩，學好了都有出息。”

宋老二老臉一紅。

他雖然老是叨叨著上學沒用，但麵對真正的文化人還是心裏打怵又敬重的，尤其麵前這位老校長，聽人說還是從城裏退下來的老教授。

這又是文化人，又是城裏來的，猛地被這麼一誇，他不自在地揉揉臉，違心點點頭應和道：“老校長說的是。”

等老人一走，前麵的工友也豎過來一根大拇指，“沒想到這才幾天，鐵柱你覺悟就這麼高了。”

宋老二：“······”這是誇他呢，還是埋汰他呢！

報名很順利，義務教育今年剛好施行，每人兩塊錢的費用也隻是書費而已。

交了錢，負責報名的老師填好表，就可以等著被老師帶去教室了。

隻除了落在戶口上的‘宋盼娣’這個名字讓宋宴寧不太高興。

宋老二把倆閨女交到老師手上就迫不及待走了，村裏人都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誰還不知道誰，眼見他一個平常對自個閨女非打即罵當勞力使喚的都被老校長給誇了，那看過來的眼神別提多奇怪了。

老子惹不起還躲不起麼！

宋宴寧拽著新做的碎布小書包，拉著有些緊張的宋招娣找了個空地站好，這才開始打量所處的這間小學。

要說條件多好那不可能，就一排七間屋子，一溜是一到六年級，最後一間掛了個‘辦公室’的牌子。

東南角是廁所，校門口還有一間小屋，她路過的時候順便看了一眼，是個小賣部，賣點零食汽水還有鉛筆本子之類的。

再就是她們所在的這個純天然的小操場，正中還豎著一根旗杆。

簡單到不能再簡單。

雖說意外成了一個年僅七歲的小孩子確實算是個驚喜，但一想到還要上十幾年的學······

不，不能想了！

上學比下地幹活要輕鬆太多了，做人得知足。

“二妹，欣寶來了。”

宋宴寧回過神，抬眸看過去。

就見穿了一身青蔥水綠的宋欣寶，這會正被宋老大從自行車上抱下來。

又接過一隻粉嫩嫩的新書包，在一眾小孩豔羨的目光下走向報名點。

報完名，宋老大牽著女兒的手把她送到新生集合點，抬頭就看見了兩個他壓根想不到會在這裏出現的小丫頭。

他看了眼兩人手裏提著的破布拚成的小書包，“招娣盼娣，你們倆怎麼也來了？”

在宋招娣開口回話之前，宋宴寧搶先了一步，“大伯您這話說的我有點聽不懂了，我跟姐姐到學校來，肯定是來上學的啊。”

宋老大被小侄女給噎了下，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宋老二那家夥，會願意花錢送家裏的丫頭來上學？

他咋就這麼不信呢！

“大柱，”旁邊有人笑著出聲，“你這來得晚了一步，你二弟剛給盼娣招娣報完名走了，老校長還當著大家夥的麵誇了你二弟呢。”

“對，誇他有覺悟，舍得送家裏的丫頭來上學。大柱，你二弟是不是發財了哇，這不聲不響的，就幹了件大事，可把我們都驚得不輕。”

宋老大：“······”

這都什麼跟什麼，他怎麼越聽就迷糊了呢。

“你們確定說的是我二弟，宋鐵柱？”

“那還有假，我們剛才可都看見聽見了。鐵柱估計是不好意思了，給姐妹倆報完名就走了。”

宋老大：“······”

一定是他今早進校門的方式有些不對。

這就不像是老二那家夥能辦出來的事。

想到這，他朝麵前笑盈盈的小丫頭看過去，眼神多了幾分探究。

老二辦不出來這事，那唯一的變故就是這倆小侄女了。

他這會是真有點好奇這兩個小丫頭是怎麼讓老二那頭重男輕女的倔驢改主意的，想想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偏偏事實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宋宴寧察覺到他的眼神，忍不住在心裏輕嘖一聲。

這都是一個媽生出來的，兄弟倆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宋老大沒從兩個小丫頭身上看出什麼來，心下思緒萬分，麵上倒是看不出絲毫異樣，甚至還笑著開口道：“正好，你們姐妹仨以後可以一起上下學，平時在學校也要互幫互助，聽老師的話，知道了嗎？”一番囑咐可謂是做足了家長的姿態。

宋欣寶看著麵前兩個堂姐打著補丁的衣服和露腳指頭的鞋子，還有黑乎乎的小臉和手，悄悄後退一步。

並不想跟兩個堂姐一起玩。

宋宴寧留意到宋欣寶的動作，笑眯眯地點點頭，“大伯放心，我跟姐姐都會好好看著妹妹的。”

至少在那古董販子來之前，以防萬一，她是肯定要把宋欣寶給放在眼皮子底下的。

至於以後，那就再說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