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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道師少年道師
金子就是鈔票

第17章

  這個老宋吧,喝了點酒,話就特別多了。而且聽了幾句,就連小漠就知道他是在吹牛。

  他說,他幹這行也有二十幾年了,算是半路出家的。他做過什麼什麼大的道場,那什麼什麼富豪都是請他做道場的。

  他說著,我賠笑著。這行的通病,就是喜歡吹牛!

  “小老弟,你別不信我!”老宋揚著手裏的酒杯說著,“我師父,就我師父,他認識岑家的風水師。你知道岑家的風水師嗎?”

  我聽到這個,整個人一驚,馬上坐直了問道:“你也認識岑家的風水師?”

  “見過!跟著我師父見過的。還就是在這桌子上,喝過酒的。我跟你說啊,老弟。岑家,那是解放前的風水大家族。他們那村子,聽說以前也進過日本兵。但是他們村裏有陣法,那日本兵進去了,就一直繞圈圈,繞到餓死了,都沒找到一個岑家人。”

  小漠湊近我,低聲問道:“零子,你也認識這個岑家的人?”

  我點點頭,沒繼續跟他聊,而是對著老宋問道:“你知道他們的事嗎?”

  老宋嘖嘖嘴,冒著酒氣說著:“幹這行的,都把岑家的事情,當個故事聽。你既然是家族手藝,那你們家裏長輩,沒跟你們說過?”

  我低頭笑笑沒有正麵回答。岑家的事情,他爺爺在我小時候就當故事跟我講過。但是感覺那個故事裏的岑家,跟我後來了解到的那個,根本就不一樣。我希望能從別人嘴裏聽到不同的岑家的故事。

  老宋估計以為,我說我是家族技術,卻來問他關於岑家的事情,就是在騙他老頭子呢。他斜著眼睛看著我,哼哼笑著,放下酒杯,說道:“岑家是我們這片的風水大家族。很多年的曆史了。但是就在解放前幾年,突然的,整個岑家好幾百人,都死了。就是,大晚上的,一整個村子的人睡覺了。然後,就整個村子全在睡夢中死了。一個沒落下!”

  小漠來了興致,伸長脖子問著:“怎麼死的?”

  “前幾年,看那個什麼書了,說的他們村附近有個大池塘,旁邊就是山石。晚上,山石滾到池塘裏。池塘底下有很多那個什麼毒氣的,就被那石頭砸得湧出來了。那毒氣比空氣重,就慢慢往低窪處的村子裏湧去。就這樣,全死了。”

  “那他們村夠倒黴的。”小漠那瞪大的眼睛還沒收回來呢。

  他這話,別人聽著估計也就這樣了,但是道師聽著,這就有點犯傻了。我搖搖身體,輕輕撞撞他,說道:“不是這樣的!那種科學解密,專家研究出來的,有幾分能信。”

  “對!”老宋繼續說道,“他們家什麼職業,全村都是風水師。那時候我也還小,就連我師父,都還是人家徒弟呢。他就是去給岑家村的人收屍的道師。”老宋說到這,微微仰著臉,那表情得意的。

  “趕緊繼續,然後呢?”

  “我師父說,他們全村人真的就跟睡著了一樣,睡著是什麼樣子,那肯定就不是中毒的模樣。當道師的,要是連睡覺和中毒死了都分不出那還當個屁啊!他們全村的人啊,都是被人直接抽了生魂的。幾百口人,抽生魂。你想想,這是多大的陣仗?你能弄出來?”他又是那端著酒杯,微仰著頭的驕傲模樣。

  我真想吐槽啊:是啊,這麼大陣仗,這麼牛逼的局麵,我弄不出來,你也弄不出來,你這嘚瑟個什麼啊。

  但是跟這種老頭子打交道吧,絕對不能落了他們的臉,要捧著,吹著,他們樂意了,就會多說點。這是我爸帶著我走訪那麼多關係戶總結出來的心得。

  老宋繼續說道:“陣?懂嗎?能同時抽整個村子幾百口人的生魂,隻能是一個大陣。他們岑家的技術,斷掉傳承咯。”

  “是是是。”我給他把酒滿上了,“不過,大半夜的,抽生魂,總有幾個人睡不著的,或者是他們正好出去走山的,處理事情的那種,總能活下幾個吧。”

  “嘖嘖,誰知道?反正我師父他們就是說全死了。一個沒留下。直到現在,他們村的遺址,都成了鬼村,沒人進去,就連拆遷人家都不往他們那邊去。”

  又扯了一會,把老宋喝得暈乎乎的,我們也就告辭了。其實這個老宋會突然扯著我們去他那喝酒,就是沒活幹的一天,找個酒友吹牛而已。

  上了小漠的車,車子往外駛去,山林間帶著泥土味的微濕空氣,吹拂在我的臉上。我不禁想到了我離開家的那六年。岑家村啊,那六年並不算多美好的回憶。

  那年,我麵對著因為我去世的三個族房長輩,親戚的哭泣,我媽的卑微,我離開了那個小村子。那時候,我也不過十三歲的年紀,九年義務教育都沒讀完,兜裏隻有五十塊錢。我能做什麼?坐在那個陌生小縣城的街道上,當個乞丐我都不像。我在餓了兩天後,想到了去偷,去搶,但是最終,我選擇了吃掉路邊香燭旁的供品。當然是在晚上,沒人看到的時候。

  那個老頭就是在我最狼狽的時候,走到我身旁,問我怎麼敢吃這種東西,這是人家供給死人的。

  我嚼著嘴裏的肉,說道:“四炷香!拜鬼都不是。還是沒燒半分鐘就滅了的香。這就是人家丟在路邊的肉,沒毒,能吃。”

  老頭微微詫異看著我,蹲在我身旁,笑道:“一個人?”

  “嗯!”

  “膽子大不大?”

  “你想幹嘛?”

  “敢不敢在死過人的地方睡?”

  我撇了那老頭一眼,那是我第一次認真看他。他就是一個很平常的老頭,背著一個跟我爸差不多個包,隻是那個包上沒有“為人民服務”幾個字。他的臉色很憔悴,發黑,反正肯定不是什麼健康老頭。胡子拉渣的,身上還帶著些酒味。

  我輕蔑一笑,道:“墳地裏我都睡過。”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就是要這麵子,那時候的我,哪睡過墳地呢?

  “四炷香?你懂這些?”

  “我家是做道師的。”我回著,“這肉能吃!”

  “不回家了?”

  “不回?!”

  “跟我走吧,我給你找地方睡,我給你讀書。這樣,就跟個叫花子一樣。”

  我沉默了,咬著手裏的肉。我家雖然是在小村子裏,但是我爸媽都是安心過日子的人。我長這麼大,也沒被這麼餓過。所以那老頭讓我跟他走的時候,我已經心動了。我不是沒有想過他會不會拿我去賣。就算真的拿去賣了,也不願意回家麵對那些人。

  那老頭帶著我,去到了一個被廢棄的村子。他要我做的就是每天晚上十點十一點左右,拿著一盞小燈,慢慢地走遍整個小村子。甚至要走進每一個房子裏,去照照每一張床。

  那盞燈,我認識!那是紅紙裹著燈罩的煤油燈。就是道師行業裏說的陰陽燈。紅色的光線,讓四周顯得很詭異。老頭讓我把陰陽燈裏看到是人都告訴他。

  那老頭是欺負我不懂呢?這個我還真懂!陰陽燈,照人,也照鬼!就那村子,到處是草,門是壞的,窗也是壞的。床上的被子都是爛成絮的。還是大半夜,能照到人才奇怪呢。

  我,童子身,拿著一個陰陽燈,腳腕上套著柳枝編的環,走遍整個村子,一點點照亮每一個角落。他是要我幫他找鬼引路呢!

  我在那六年的時間裏,就是白天頂著他遠房侄孫子的名額上學,周末,放假就在那小村子裏找鬼玩。

  這個老頭,沒有過年過節的概念,也沒有朋友親人。仿佛在他的時間裏,隻有兩種分類。一種,我要去上學,住校,他管不著。第二種,我不用上學,就在村子裏找鬼去。

  在那六年裏,他也教了我一些東西。他教我的東西很奇怪,跟我爺爺平時用的那種不太一樣。就像什麼穿牆術!什麼罡步!什麼燃火符!反正我沒穿過牆,腦袋隻是撞了兩個包就放棄了。

  他一直讓我叫他爺爺,隻是爺爺,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姓什麼。直到後來,他老了,很老了,他不能跟著我去村裏走動了,才問我想不想回家。

  想!那時候,真的想回家。隻是沒臉回去!

  那爺爺跟我說:“回去吧,那是家,是你的親人。不要等,人都不再了,想去找找,都找不到了。”

  “爺爺,你在這裏找的,是你的親人嗎?”

  “是啊,我的親人,他們都不在了,找都找不到了。我老了,零子,回家去吧。”

  爺爺還是堅持到了我高中畢業,隻是高考的時候,需要戶口,我最終沒去考,隻拿到了肄業證。爺爺幫我整理好行李箱,對我說,他姓岑,他的老家就是那個廢棄的村子,要是以後我還能記起他,又有時間,就幫他繼續找找他們岑家的魂吧。之後,我給爺爺打過電話,隻是他再沒有接聽。我知道,他應該不止是老了,他還走了,死了。他能堅持到我高中畢業,幫我打點好一切,讓我回家已經是在毅力的堅持下完成的。我一直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麼身份,為什麼這麼做。既然他願意照顧我,其實也應該說是利用我這麼多年,最後為什麼不讓我送他走,而是選擇用這樣的方式離開呢?

  姓岑的風水師?!在一個荒廢的村子裏,找他的親人?!

  我想到了我爺爺筆跡裏寫的那件事。我的太爺爺某次經過一個村子,用玲瓏球封了一個惡鬼。這個村子,應該就是岑家村。而那個玲瓏球,就是從我手裏弄丟的。可以說,岑老在找的,其實也是我們家的七竅玲瓏球。隻是,我們家找球,他找球裏麵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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