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吾顏家。
算不上是一個大族,莊園也比不得王家,但塢堡也是較為齊全。
隻是這日,這裏卻迎來了毀滅性的災難。
血順著排汙的溝壑不停的流出,這塢堡的大門已經被摧毀,路上橫七豎八躺著無數屍體,可見適才戰況之慘烈。
往裏一些,這道路到處便都擠滿了頭戴黃巾的人,這些人大都有些瘦弱,手上或握著刀劍,或拿著釘耙,打扮不一,衣甲不整。
內園門口,這裏的戰鬥格外激烈。
顏家的私兵已經快死傷殆盡,但是一個持槍的花甲老人卻擋住了整支軍隊前進的路。
他手中的長槍已經被鮮血打濕,白色的衣服也被染成了深紅,但他卻好似完全沉浸在了殺戮之中一般,腳下雖然堆積了無數的屍骨,他依舊自如的揮動長槍,戮人性命。
便連箭也近不得他的身,他就好似年邁的戰神,不退一步,漸漸殺出一座屍山來。
黃巾軍雖有人膽戰,但更多的卻是殺紅了眼睛,一個個不要命一般撲向童淵,想要將這個阻擋在他們麵前的人撕碎。
隻有將他撕碎,他們才能夠享受那近在咫尺的財富。
漸漸的,他的長槍不再如先前那般攻勢淩厲,看來力氣也終究會用完吧?
隻是慢了幾分,他的身上便被利刃劃開了幾個口子。
人群之中,賊將打扮的人彎弓搭箭,意圖冷箭奪他性命。
“主人,小心!”
身旁,又一個私兵倒下。
難道顏家終還是逃不掉滅門之禍嗎?
童淵仰天長嘯,心中不服,不服天要滅我的那一口氣。
憑著那一口氣,他拚命快速揮動長槍,收割性命。
這,已經是垂死前的掙紮了。
後陣,兩道飛騎一黑一白快速掠入城中。
“賊廝,安敢傷我師父!”
兩聲大喝,將這後陣眾人驚起。
轉身過來,隻見兩個俊俏少年發指眥裂,也不顧此處千萬兵馬,一頭便殺了進來。
兩人如入無人之境,隻是片刻便殺出了一條長長血路。但凡擋在身前的人,無不倒地身亡。
這二人便好似人間死神,叫人難以抵抗。
童淵終究是老了,身體不斷流失的力量已經達到了極限,他麵色蒼白,漸漸不支。
這屍山上的戰神,終究慢慢倒下了,身旁的私兵們更是發瘋一般護衛過來,將他搶入府內。
“師父!”
陣中,兩個死神更是一聲咆哮,手上長槍恰似一道道流光,揚起的是血花,隻留下的是血路,便這般殺入了內園。
“你們來了!”
園內,王辰將已經透支的童淵扶起,雙目噙淚,身旁的趙雲跪在地上,拳頭緊緊攥。
“我不知是否還能活著,顏家就托付給你了!”
童淵緊緊拉著王辰的手,直到他點頭之後,方才心中一鬆,昏死了過去。
“師父!”
兩個血氣男兒聲淚俱下,盛怒之後,緊隨而來的便是那滔滔不絕的殺意。
二人手持長槍,步戰出門。
今日,不將賊人誅盡,難瀉心中之憤。
漸漸的,鮮血將甲胄打濕,發也凝結。
隻是心中那團團怒火卻難消。
黃巾後陣,大地漸漸顫抖起來,血池激起漣漪,小石開始不斷跳動。
難道,蒼天也怒了?
“快看!”
也不知道是誰大喝了一聲,隻見那塢堡之外,一道滔天的塵囂宛若滅世之災,快速向著這裏蔓延過來。
那塵囂之下,是一支龐大的鐵騎。
為首的小將眉目冷肅,手上方天畫戟遙指,暴喝一聲:“安敢傷我兄長!”
“嗖!”利箭遮天蔽日,向著黃巾軍飛去。
利箭之下,騎兵紛紛衝入塢堡之中,突陣!
慘叫聲、喊殺聲不絕於耳,伴隨著鮮血向著堡外湧出,遠遠傳去。
這支勁旅的先頭部隊乃是王家的兩千私兵,經過王辰的訓練,個個都是凶悍無比,這尋常百姓組成的黃巾怎麼能擋得住他們?
無異於是一場屠殺!
隨著塵囂過境,當日頭再現的時候,這裏的戰場已經落幕。
屍堆之中,穿梭著無數人,正將那一具具屍骨丟在坑中,或掩埋,或焚燒。
中堂。
童淵總算從昏沉之中醒來。
“師父!”
王辰和趙雲二人激動不已,也不顧渾身血汙,向其拜下。
“快快起來!”
在顏家人的攙扶之下,童淵緩緩起身,將王辰二人扶起來。
“師父無礙了吧?”
“無礙,無礙!”童淵的雙目之中也是激動得通紅,忍住老淚不發,心中感動不已。
“子俊,去,將家裏人都叫出來,見見顏家的救命恩人!”童淵向著身邊的一個中年人吩咐道。
“嗯,姑父說的是。”顏子俊向著童淵一拜,便向內室而去。
“來,來,來,你我師徒三人再好好敘敘話。”童淵引著二人圍在一張桌子前坐下,麵上忍不住的笑容。
隻是三人還未聊得起勁,便見外麵一個私兵打扮模樣的人驚慌失措的跑進來:“不好了,不好了,那賊寇又來了,咱們堡外又來了一茬賊寇,約莫數千人模樣。”
“什麼!”
堂中眾人大驚,唯獨王辰和趙雲麵上鎮靜無比。
王辰示意童淵放心,向那私兵問道:“來人可是從井陘方向來的?”
“正是!”
“可有打著王字大旗?”
“何止呢,還打著關、趙、令狐等旗咧。”
王辰這才向童淵抱拳,笑道:“師父勿驚,此乃是徒兒義弟所領後隊的五千步卒。適才匆忙之間隻在意師父傷勢,未來及稟報,還請師父恕罪。”
“即是自己人,那便讓他們入堡便是。”童淵下了命令,向王辰道:“辰兒現今不同了,想前些年還與我深山之中修行,今日卻已領兵上萬。”
“也是師父教導得好,不然辰兒哪有如今的成果?”
童淵讚賞,笑道:“我這一生都活得太平,隻可惜了這一身本領無處施展。如今天下大亂,有你們師兄弟二人也算是了了為師戎馬之願。”
“謝師傅教導。”
“也是你二人自己用功的結果。”童淵長歎一聲,道:“如今飛來橫禍,顏家也破敗殆盡,百不存一,這常山怕也是待不下去了。”
“師父若不嫌棄,在下願意休書一份請顏家人暫且客居我王家,遣百人護送師父一家去並州。等這世道太平之後,再回來如何?”
“且再議,再議。”童淵苦歎一聲,擺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