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曹氏邁著小腳跟著騾車回了家。

　　虹霞一進家門就跟奶奶說：“奶奶，咱的花賣了一級。”

　　奶奶一聽賣了一級樂得哈哈大笑，隨即疑惑的問：“霞兒，上兩回去賣不是都被退回來了嗎，還說是沒曬幹，這回咋還賣了一級呢？”

　　虹霞嘻嘻笑笑，摟著奶奶說：“奶奶，要不我讓你回家來說話，這頭呀，有彎彎兒。”

　　曹氏笑的合不攏嘴，問有啥“彎彎兒”，虹霞說：“奶奶，我找了何建立跟我一起去賣的，何建立父親是棉站的副站長。”

　　“呀！呀！呀！建立那孩子的爹還是個大官兒呀......”曹氏驚叫。

　　在她眼裏隻要不種地吃公家飯的都是大官兒。

　　虹霞隻好順著她說：“對，他爹是大官兒。”

　　曹氏連連驚歎，想說什麼又咽下了。

　　虹霞把剩下的那20塊錢遞給奶奶，開心的說：“奶奶，二妹的學費我交了。棉花賣了100塊錢，學費80，剩下20，奶奶收起來吧。”

　　曹氏有些不知所措，她可是好多年都沒見過錢了。以前是兒媳婦管錢，這幾年是孫女管錢，需要什麼東西都是孫女買回來，她要錢也沒有用。

　　看奶奶那緊張的模樣，虹霞笑笑說：“奶奶，您是一家之主，錢就該您來管，我用錢再跟您要。”

　　又開玩笑說：“您可別把錢把的太死就行哈。”

　　“哈哈哈......”曹氏接過錢笑出了眼淚。

　　奶奶顛著小腳進屋藏錢了，虹霞從車廂裏拿出一小袋子水果糖，那是從鎮中學校門口的小商店裏買的。

　　她遞給乖巧的站在她身邊的小妹妹說：“來，大姐給小霞買的糖。”

　　小霞看著透明袋子裏那花花綠綠的糖塊，卻一臉懵懂狀，她稚聲稚氣的問：“大姐，什麼是糖啊？”

　　虹霞心一疼，對了，小霞還沒吃過糖。

　　她眼眶一下子紅了，抖著手撕開糖袋子，捏起一塊糖撥開紙填進了小妹妹嘴裏。輕聲跟她說：“品品什麼味兒。”

　　小妹妹砸吧砸吧小嘴，忽然兩眼一亮，小嘴一咧，小臉笑成了一朵花，“大姐，甜、甜......”

　　然後撒瘋的往屋裏跑：“奶奶，奶奶！甜，甜......糖，大姐給我的糖......”

　　曹氏從屋裏出來接住了她，笑嗬嗬著說：“呀，大姐給你買了糖呀，哈哈哈，吃吧，吃吧，俺小霞還真沒吃過糖哩......”

　　曹氏說著哽咽了，伸手去抹眼睛。

　　虹霞又捏起一顆糖，撥了紙塞進奶奶嘴裏，輕輕的給奶奶擦擦淚。

　　虹霞彎腰環起小妹妹，把她小小的身子貼在自己胸口，發誓說：“以後大姐讓小霞天天有糖吃，大姐要給小霞最好的東西。”

　　“嘎嘣！”小霞咬碎了嘴裏的糖。

　　虹霞笑了，把小妹妹放到地上，疼愛的說：“嚼著吃吧，嚼著吃更甜，吃完了大姐再給你買。”

　　曹氏卻囑咐小孫女：“小霞，糖可不能嚼著吃，要慢慢的吮，不然吃多了蟲吃牙，蟲也喜歡吃甜的呀......”

　　小霞立刻乖巧的答應，再不用牙齒咬糖塊了。

　　虹霞看著這一老一小辛酸又幸福的笑著。她太感謝老天了，讓她重生回歸這個家庭。

　　看看天還不到晌午，虹霞就又拿著布袋去地裏摘棉花了，走的時候她跟奶奶說，等她回來做飯。

　　豔霞在鎮中上學，一早走一晚回來，中午在學校吃，食堂很便宜，5毛錢管飽，不過照樣有學生舍不得花那5毛錢，自己帶饃帶鹹菜，中午湊合一頓就行了。

　　豔霞也是這樣，早上走的時候帶個饃，又用罐頭瓶帶點蘿卜鹹菜，天可是越來越冷，這樣吃飯傷身體是必然的。

　　可是現在虹霞沒有錢，她還負擔不起妹妹中午那5毛錢的飯錢，她決定，中午這頓飯她給妹妹送。

　　虹霞到了中午就扛著大半布袋棉花回家來了，進門就招呼奶奶：“奶奶，您幫我把冬瓜削削皮，咱中午燉冬瓜吃！”

　　冬瓜很經存放，屋裏放了好幾個大冬瓜呢，豔霞最喜歡吃了。其實冬瓜跟五花肉最搭，可是她們吃不起肉，都是用根紅辣椒提提味兒，照樣吃的很香。

　　奶奶樂嗬嗬的把冬瓜切了一半，把那一半削好了，虹霞也洗好了手，壓滿了一桶水提到廚房，開始切冬瓜。

　　奶奶就坐到灶下準備一會燒火，小霞跟屁蟲似的蹲到奶奶跟前。曹氏就笑著跟虹霞說：“霞兒，你妹妹這個小鬼可摳兒了，那一顆糖吃了一上午，吃完了哭起來，說沒了哈哈哈......”

　　虹霞切著冬瓜哈哈大笑：“你個小笨蛋，沒了是吃你自己肚裏了呀，你哭什麼哭......”

　　小霞緊緊抱著那袋子糖，煞有介事的說：“大姐，我不吃了，吃一顆少一顆。”

　　“哈哈哈......”虹霞跟奶奶笑的前仰後合。

　　虹霞說：“我還擔心你吃糖多了壞牙呢，這會一點不怕了。不過小霞，咱買了糖就是吃的呀，你不吃放著它幹嘛呢？”

　　小霞轉轉眼珠子，說：“放著最想吃的時候吃。”

　　小妹妹這種想法她也有過，得了點好東西舍不得吃，總要留到最想吃的時候吃，留到最後不是壞了就是被老鼠拉跑了，把自己傷心的不得了。

　　虹霞心疼的說：“那這樣吧小霞，你一天吃兩顆，吃完了大姐再給你買。”

　　曹氏慈愛的摸著小孫女的頭說：“對對，聽大姐的，一天吃兩顆，吃完了大姐再給你買。”

　　誰知小霞眨巴著大眼睛看著大姐，可憐巴巴的問：“大姐，你會再給我買嗎？”

　　虹霞把菜刀放下，蹲下平視著小妹妹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鄭重跟她承諾：“小霞，大姐說話算話，絕對不會誆小霞。一會大姐去給你二姐送飯，回來就再給你買一袋子。”

　　“嗯，嘻嘻嘻......”小霞露出幾顆小奶牙，笑的比糖都甜。

　　虹霞看著小妹妹這純真的笑，心裏也比糖都甜。她摸摸她瘦瘦的小臉說：“大姐趕快做飯，做好飯就去給你二姐送哈。”

　　“嗯嗯，大姐，我跟你一塊去送飯。”小霞滿眼期待的看著大姐請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