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路上虹霞盤算著，妹妹上初中了，接著就得交學費，可是家裏一分錢沒有。為了出嫁，她把家裏僅有的錢給自己買了兩身衣裳，現在唯一籌錢方式就是賣家裏的棉花了。

　　也好，讓何建立領著去賣，也順便看看有後台能給多少便利。

　　之前拉去棉站賣被告知棉花濕度高，可是她重新曬了一遍還被打了回來。上一世她傻，不知道咋回事，現在知道了，那是被人故意刁難，

　　她仔細回憶一下，她不認識那個黑黑皮膚，有兩個顆齙牙，兩根長辮子的女檢驗員呀，她沒理由刁難她吧？

　　算了，管她奶奶的，這回讓何建立領著去賣，副站長的兒子還不好使嗎。

　　今天來不及了，因為地裏這茬棉花還沒摘完，開這麼白，萬一被人偷了可咋辦？這時候棉花是主要農作物，是農民一年收入的主要來源，偷棉花的小偷很多。

　　她趕著騾車沒進家門就朝院子裏喊：“奶奶！我妹妹已經進學校上課了！”

　　但是院子裏卻沒有歡快小跑出奶奶，靜悄悄的。

　　她推開白臘條院門，院子裏隻有幾隻雞在牆角找蟲子吃，沒有奶奶跟小妹妹的影子。她又喊了一聲，確定家裏沒人。

　　她就疑惑：奶奶該在家等著消息呀，她能去哪呢？

　　奶奶從來不串門，手頭永遠有活幹。

　　她把騾車卸了，騾子牽到牲口棚，就出來尋奶奶跟妹妹。

　　鄰居一個奶奶跟她說，你奶奶剛才領著你妹妹去你媽墳上給她燒紙去了。

　　虹霞心裏一沉，匆匆朝母親的墳地跑去。

　　她老遠就看見媽墳前那一老一小，還聞到了燒紙的味道。她悄悄走近，聽到奶奶在虔誠的念叨：“我的好媳婦，我們魏家欠你一條命啊，你走了，這個家七零八散的，就剩我一個沒用的老婆子守著仨閨女過，孩子們苦啊......這兩天勞煩你給孩子托夢指點迷津，娘心裏可開心了。

　　嘿嘿，咱老大虹霞不嫁張家了，跟變了個人似的懂事，這不剛才還送咱豔霞去上初中了呢......好媳婦，你說俺兒年前能回來，也不知道他回不回得來，我就琢磨著呀，你不如給他再托個夢，跟他說家裏老娘跟閨女都惦記著他，讓他盡快回家來。這不，我給你送錢來了，省的你去找他沒路費......”

　　虹霞眼淚流下來了。兒是娘的心頭肉，奶奶就爸一個獨苗，他就這麼下落不明，當娘的心裏可見多疼痛。

　　她心忽然一跳：再過一個月左右，爸爸就會寄來一筆錢。可是上一世那時候她已經嫁到張家，一心做舔狗，哪管家裏的事，此後，爸爸再無消息。

　　虹霞走近奶奶，抱住她小小的身軀，堅定的說：“奶奶，您放心吧，我爸爸一定會回來，等忙過了這一陣，我去接他回來。”

　　她攙扶著奶奶拉著小妹妹走出媽的墳地，奶奶的心裏充滿了希望，就絮絮叨叨的說起了爸爸從小到大的瑣事，語氣裏都是疼愛。

　　虹霞心裏感歎：爸爸真傻，有這麼疼愛你的老母親你本身就很幸福啊，何必自暴自棄呢。

　　又抱怨的想：他到底在外麵經曆了什麼呢，狠心撇下家裏的老小一去不回？

　　把奶奶跟小妹妹送回家，她又匆匆跑地裏摘棉花了，直到摘到天黑盡了，才把這一塊地的棉花摘好，也摘了一袋子半棉花，累得她腰酸背疼的。

　　正發愁怎麼把一袋子半棉花背回家，黑漆漆的小路上傳來二妹的喊聲：“大姐，我接你來了！”

　　二妹拉著架車子朝她小跑來。

　　虹霞高興極了：“豔霞，你放學了？哎呀慢點，從鎮上回來五六裏路呢，你跑回來的？”

　　豔霞拉著架車子瘋狂的跑到大姐跟前，氣喘籲籲的說：“不是，咱村的國子騎車子帶著我來的，他說了咱村上初中的就我們倆，以後上學放學他都帶著我。”

　　虹霞笑：“那好呀，咱謝謝他，等大姐掙了錢就趕快給你買一輛新自行車，你就不用蹭別人的了。”

　　豔霞能上學就歡天喜地了，哪敢奢望自行車呀，她以為大姐就是隨便說說，就歡歡喜喜的應下了。

　　然後就興致勃勃的跟大姐說起了今天在學校的事，虹霞滿臉微笑的聽著。

　　月牙下的田間小路上，灑下姐妹倆的歡聲笑語。

　　快到家門口了，忽然豔霞停住了腳步，嘴也驟然閉上。她低頭不敢看大姐，小聲嘟囔一句：“大姐，我們班主任說我得把學費跟書費交上，書過幾天就給我，一共......80塊錢。”

　　虹霞哈哈一笑，拍拍妹妹的肩膀說：“學費加書費才80塊錢呀，不多不多，明天大姐就能籌到錢了，你別管了哈。”

　　豔霞怯怯的問：“大姐，你哪湊錢去？”

　　虹霞一拍車子上的棉花，說：“這不是錢？咱家可是囤著一大堆幹棉花呢，明個大姐就拉去賣了。”

　　豔霞愧疚的說：“大姐，我花錢了......”

　　虹霞鄭重的說：“這是什麼話，上學花的錢才是正當用處，你花多少錢大姐都不心疼，你隻要好好學習就是對大姐最好的回報了。”

　　豔霞重重的點點頭，臉上又恢複了笑容，嘴上又嘰嘰喳喳說起了學校的事。

　　為了慶祝二妹成功入學，晚飯虹霞炒了一碗蔥花雞蛋，還炸了一盤花生米，拌了一個涼白菜，切了一個鹹菜疙瘩，硬是湊成了四個菜。

　　她又從酒缸裏舀了一碗奶奶釀的高粱酒，她要陪著奶奶喝幾盅。

　　奶奶喜歡喝酒，也釀的一手好酒，家裏那個酒壇子一年四季都不會空。

　　這麼豐盛的晚飯，把小妹妹樂瘋了，看見雞蛋跟花生米饞的用手就抓，虹霞笑著教導她：“小霞，不能用手抓，太臟了，拿筷子慢慢吃，雞蛋都是你的好不好。”

　　小霞頓時抽回小手，奶聲奶氣的說：“知道了大姐。”

　　曹氏嗬嗬笑著說：“俺小霞最乖了，來，奶奶喂塊雞蛋。”

　　虹霞拿濕毛巾給她擦擦油乎乎的小手，遞給她筷子讓她自己吃。

　　她把酒分成兩份，給奶奶小半碗，她自己留了大半碗，奶奶年紀大了，不能讓她多喝，她自己嘛，多喝點沒事。今天既是慶祝妹妹入學，也慶祝自己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