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安葵兒回過神來，快步上前，“心幹淨，便不臟，隻是我學藝不精，習得了一些皮毛，不過，我會盡力的。”

宋玥是真的高興，這麼多年了，除了樓裏的姑娘，她見得最多的就是來尋歡作樂的臭男人，從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我替雪鳶謝謝你。”

安葵兒一路跟著宋玥來到姑娘們的住處，快到雪鳶房裏時，聽到茶杯落地的聲音。

宋玥連忙推門進去，看到屋裏的一片狼藉，厲聲道：“這是怎麼了？一個個的都不想讓我省心？”

安葵兒在她身後進來，發現屋裏不止虛弱得起不了身的雪鳶和她的丫鬟二人，還有一個人，正癱坐在地止，低聲抽泣。

“蔓娘，趕緊回你屋去，添什麼亂。”宋玥沉聲道。

原來是蔓娘，這春香樓裏唯一一個從未接過客，在蘇遇眼中冰清玉潔的可憐姑娘，安葵兒覺得，她才是最臟的一個，蘇家興時，她千方百計迷惑蘇遇，蘇家敗落了，她卻是第一個跑的。

蔓娘哭著起身，看到安葵兒時愣了半晌，隻是，就這半晌的功夫，她便走不了了。

雪鳶姑娘的小丫鬟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腿，哭著喊道：“求姑娘可憐可憐我家姑娘，她要是再去伺候太守，定是活不了了，你的清白固然重要，可我家姑娘的命就不重要嗎？當初太守第一眼看中的可是姑娘你啊，是我家姑娘為你擋的災啊！”

安葵兒眼皮一跳，這樣的內情，她倒是真的從未聽說過，目光不自覺地看向雪鳶，她的臉上已經毫無血色，隻剩下失望和絕望。

“紅兒，你別說了...”蔓娘咬著嘴唇，走到雪鳶的床榻邊，跪了下去，“姐姐對妹妹有恩，妹妹自當報恩，隻是姐姐應當知道，妹妹此生非蘇少不嫁，若是去了太守府，妹妹也無顏活在這世上，這一麵，便是你我姐妹最後一麵。”

雪鳶沒有回應，站在一旁名叫紅兒的丫鬟哭得越來越使勁，“我家姑娘真是瞎了眼，怎麼會和你這樣的惡女人交心！”

“好！我去！”蔓娘的哭聲愈發淒厲，直直衝雪鳶磕了三個頭，隨後起身，在宋玥的跟前跪了下去，同樣磕了三個頭，梨花帶雨地道，“蔓娘謝媽媽收留庇護，媽媽的恩情，蔓娘隻有來世再報了！”

見宋玥麵上有些動搖，安葵兒連忙扯了扯她的袖子，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

宋玥會意，即便再不忍心，也隻能說了句，“去準備準備吧。”

突然，蔓娘整個人又一次跌坐在了地上，像是沒有想過宋玥會說這樣的話，她看向了安葵兒，眼裏的敵意再難掩飾。

安葵兒索性上前把她扶了起來，“姑娘覺得，失了清白，就配不上蘇少了，是嗎？”

蔓娘的雙眸牢牢地盯著安葵兒，那天蘇遇就是看到了這個女人，才將自己推開，她反問道：“女子的清明有多重要，莫問姑娘難道不清楚嗎？”

“是啊，女子的清白確實很重要，可是雪鳶姑娘為了你，已經失去了你覺得非常重要的東西。”安葵兒見蔓娘臉色鐵青，又道，“姑娘知道，蘇少喜歡你什麼呢？”

蔓娘垂下頭，繼續抹淚，“蘇少自然是喜歡我善解人意，知書達理。”

安葵兒內心一陣惡寒，可麵上依舊不動聲色，“那麼，如果蘇少知道姑娘不懂知恩圖報，為了留住自己的清白之身，置恩人的性命於不顧，還將恩人推入虎口，蘇少還會喜歡你嗎？”

“這...”蔓娘一時語塞，抬眼望向宋玥，怯生生地喊了聲，“媽媽...”

“蔓娘，你也怪不得我們狠心，我大侄女說得對，為了保住你，雪鳶受的委屈，遭的罪，我們全都看在眼裏，眼下雪鳶的命都要沒了，你也不要太...”宋玥有些哽咽，掩著麵往邊上讓了讓，甚至閉上了眼睛。

蔓娘苦笑，“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準備。”

等她一走，雪鳶的丫鬟紅兒立馬跪在她們跟前，一個勁地磕頭，“多謝宋媽媽，多謝莫大夫。”

“沒什麼可謝的，我們隻是告訴蔓娘一些做人的道理罷了。”安葵兒把紅兒扶了起來，交代道，“我現在要給你家姑娘治傷，你去端盆熱水，再取些紗布來。”

紅兒滿眼淚痕，嘴角卻止不住地上揚，“好！我這就去！”

安葵兒走到雪鳶的床榻邊上坐下，見她泣不成聲，便執起衣袖幫她把眼角的淚水擦了擦。

等宋玥也走了過來，雪鳶這才終於哭出聲來，“不是我讓紅兒去找的蔓娘...我就怕...就怕她會不顧及姐妹情分，見死不救...”

宋玥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媽媽知道的，你一直把蔓娘當成親妹妹，是蔓娘不懂得珍惜。”

看著雪鳶哭得撕心裂肺，安葵兒又一次想到了自己，上輩子的自己，和她何嘗不是一樣的人，一樣錯付了真心，被人隨意踐踏。

過了好一會兒，紅兒才端著熱水慌張地走了進來，水隻有半盆，看她被打濕的衣襟，安葵兒猜，應該是走得急了，灑到了身上。

“不好了不好了，蘇少又來了，還撞見...撞見蔓娘在房裏上吊自盡！”

上吊自盡？

安葵兒有些震驚，手上一緊，發現雪鳶比她還要震驚，即便傷得不輕，抓著她手臂的力道都能讓她有些吃痛。

宋玥急了，“你們倆就在這裏給雪鳶治傷，我下去看看。”

話音剛落，門被人先一步從外頭一腳踢開。

蘇遇氣勢洶洶而來，進了門便吼了起來，“不知道本少爺要給蔓娘贖身嗎？居然還讓她替別人去接客？宋媽媽，我看你這春香樓是不想開下去了吧！”

安葵兒給了紅兒一個眼色，讓她趕緊去把門關上。

興許是瞧見自己也在雪鳶的房裏，蘇遇強裝有禮地喊了聲，“莫問姑娘。”

安葵兒見雪鳶又一次泣不成聲，連忙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撫道：“不礙事的，蘇少是講道理的人，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地對你和春香樓不利。”

“莫問姑娘此話何意？”暴怒的蘇遇，滿臉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