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前來開門的是個半老婦人，穿著粗布麻衣，應該是在春香樓裏幹雜活的。

安葵兒急著問道：“大嬸，不知能否借用一下茅房？”

“姑娘，我們這裏可是青樓，你真的想在這借用茅房？不怕遭人閑話？”老婦有些為難。

安葵兒捂著小腹，擰著眉毛，雖急，卻斬釘截鐵地道：“大嬸，世人都覺得青樓女子低人一等，可我並不這麼認為，這裏的姑娘隻不過都是些無可依無可靠的可憐人罷了。”

“來，姑娘，快進來吧。”婦人將她帶了進去，指了指茅房的方向，“茅房在那裏，你去完就走吧，走的時候，最好不要讓人瞧見，免得被人說三道四。”

安葵兒心下一暖，笑著道謝，這世間還是好人多，隻不過上輩子運氣不好，才會栽在惡人的手裏。

等婦人去忙了，她便溜進了一旁無人的房間，從衣櫃裏找了身衣服換上，出門時，蘇老爺已經進了樓裏，桌椅摔打的聲音頓時從前廳傳來。

安葵兒一路擠進人群，正好遇到趕來的老鴇，她一把將人抓住，正色道：“不想春香樓被蘇家的人給砸了，就配合我。”

老鴇一臉疑惑，不悅地道：“你是誰啊？我這春香樓可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你一個姑娘進來做什麼？”

“我是來幫你的，趕緊讓蘇遇下來，這裏交給我。”安葵兒沒有時間解釋了，說罷，便要向蘇老爺走去。

老鴇還是一臉不情願，正想說憑什麼聽你的，可剛開口就聽到身後又是“哐”的一聲，她花重金買來的那張琉璃矮幾也被砸了，她的心頓時也碎了一地，連忙抓住了安葵兒的手臂，“好妹妹，我這就去找蘇少，你可千萬要幫我保住春香樓啊。”

如此知進退識時務，怪不得這春香樓能在瀾青城的花街立於不敗之地。

安葵兒鎮定地走向蘇老爺，笑著道：“蘇老爺這是來找小女子的嗎？”

蘇老爺很快就認出了她，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問：“姑娘是這春香樓的人？”

安葵兒搖頭，“小女子略通醫術，初來瀾青城，也沒有找到落腳地，媽媽好心收留了我，讓我給姑娘們調養身子，方才在路上就看到蘇府的下人拿著我的畫像凶神惡煞地四處打探，蘇少也親自來找，媽媽以為是來尋仇的，便讓我先行回避，不想，蘇老爺竟也來了。”

蘇老爺眉峰一緊，瞥了一眼老鴇，“蘇遇當真是來找人的？”

老鴇一邊嬌笑，一邊點頭，“是啊，蘇老爺您誤會蘇少了，他都好一陣沒來奴家這裏喝酒了，奴家記得最後一次見蘇少，蘇少說，他要好好執掌家業了，往後都不會再來了。”

安葵兒是在佩服老鴇的能言善辯，就她這嘴皮子，死的都能被她說成活的，短短的一句話，既撇清了蘇遇和蔓娘的關係，又把蘇遇誇上了天，還明著將他拒之門外。

蘇老爺麵色稍稍有些緩和，不過，在看到從樓梯上跑下來的蘇遇時，他的臉色又是一陣青一陣紅。

安葵兒回頭一看，不禁蹙眉，蘇遇這廝真的不想活了嗎？居然帶著蔓娘一起下來，兩人並肩而行，就差手拉手告訴大家他們是一對了。

“蘇老爺，昨日在茶市，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蘇府不必興師動眾地來尋我。”安葵兒隻好試圖轉移蘇老爺的注意力。

老鴇也看出不妥了，連忙上前去迎蘇遇，順便把蔓娘擠到一旁，故意抬高嗓門道：“蘇少，方才實在不是奴家不願意領你去找人，奴家是真的怕這丫頭得罪過你們蘇家，你看看看，還勞煩你一間房一間房地找，惹得一身脂粉味，實在對不住了。”

說話時，她還不忘去拍打蘇遇的衣服，幫他拍去身上的脂粉氣。

蘇遇也不笨，自然聽明白了老鴇的意思，快步上前，走到他爹的跟前，道：“爹，您怎麼也來了？”

蘇老爺此時仍是半信半疑，礙於蘇府的顏麵，不好直接質問蘇遇，“知道這位姑娘在春香樓，你不先通報我，居然自己跑來了，我看你這小子八成是想借機會來喝花酒的吧？”

“爹，您誤會我了，我真的是來找人的。”蘇遇收起了頑劣，一臉認真地衝安葵兒抱拳，道，“不知姑娘芳名？”

安葵兒隨口回道：“小女子莫問。”

“莫問？這倒是個有趣的名字。”蘇遇解下腰間的玉佩，遞了過去，“昨日在茶市，多虧了姑娘相助，這玉佩便是我的謝禮，稍後我會讓人再送些銀票過來。”

安葵兒笑著接過玉佩，她認得上頭的龍紋，上輩子安少京好像對這塊玉佩頗有執念，她抬頭看了一眼蘇老爺，果然，他的臉色突然變得極差。

“這玉佩既是蘇少的貼身之物，小女子不敢奪人所愛，至於銀票，勞煩交給媽媽便好。”說著，她把玉佩還了回去。

蘇老爺的神色終於緩和下來，把將蘇遇往身後一拉，取出身上所有銀票，道：“這些銀票就當作給姑娘的謝禮，姑娘對我蘇家有恩，往後若是遇到什麼麻煩，盡管來找蘇府找我。”

“多謝蘇老爺。”安葵兒笑著收下了銀票。

蘇老爺生平最痛恨這些煙花之地，今天要不是為了逮蘇遇，他絕對不會踏進春香樓半步，這會兒自然一刻也不想多停留，抓著蘇遇的胳膊就往外走。

安葵兒當著眾人的麵，把手裏的銀票交給了老鴇。

老鴇一看，喜笑顏開，嘴上說著使不得，可是手上的力道卻不容任何人從她手裏抽走一張銀票。

“使得，我在這裏也不能白吃白住。”安葵兒覺得，有春香樓為她掩飾身份倒也不錯，畢竟蘇家的人最不恥的，就是青樓女子，並且，青樓這種地方，龍蛇混雜，消息自然也靈通。

老鴇愣了一瞬，立馬反應過來，“行，我在後院給你備一間房，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往後也別叫我媽媽，要是不嫌棄，我便認了你這個幹侄女兒，我叫宋玥，你要以叫我一聲宋姑姑。”

安葵兒也不避諱，幹脆利落地喊了聲，“宋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