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小玉她爹在飯桌上口沫橫飛地說著這新上任的嚴大人,一口湯飯中,夾著嘖嘖不斷,仿佛這新來的嚴大人成了飯桌上的下酒菜,說到高興處,唾液噴出多遠,霍小玉不動聲色往後挪了挪凳子,生怕她爹一個高興,一口白飯噴薄而出。
霍家三姐聽得眼中閃光,跟著她爹一樣,口中稱讚不斷。霍小玉斷定,有了她三姐推波助瀾,不消兩日,這新任嚴大人一定豔名遠播,人人向往。
“爹,那嚴大人真的長得.......天怒人怨?”
“三姐,什麼天怒人怨,長那樣還得了。是天上地下難尋的人兒,的確是貌比潘安,人如衛玠。”
“潘安和衛玠是誰家的郎君?長得好看嗎?”
“這兩人是曆史上有名的美男子,就是說嚴大人美貌可比古人。”霍小玉見自家三姐一頭霧水的模樣,又道:“這麼說吧,就是比隔壁寧家三哥還要好看十倍的人。”
“啥?那得啥樣?怕不是狐狸精變的吧?”霍多瑜直搖頭,心裏到底是不肯承認什麼人比她的三哥哥還要好看,即便有,也一定不是凡胎肉身。
“瞎說。”
霍健見自家兩個女兒越說越離譜,“啪”地一聲,將筷子拍在桌上,清了清嗓子,想著該是訓誡這兩個孩子幾句了。
霍母見狀,連忙推了一把霍多瑜,道:“別口沒遮攔的,去給你爹燙得酒拿來。”
霍小玉一把拉起霍多瑜,道:“三姐,走,咱給爹拿酒去。”霍多瑜還沒聽夠,磨磨蹭蹭還想再聽兩耳朵。
雖然她爹把嚴麾說得天上地下獨一份,但這新大人的確厲害,霍小玉也不得不在心中暗暗豎起了敬佩的大拇指。
新來的嚴大人年輕有為,出生京中,年紀輕輕,欽點狀元郎。新來的嚴大人貌美如花,古有佳人一顧傾人城,二顧傾人國,嚴大人長得有禍水的本事;新來的嚴大人人品端正,不苟言笑,行止有度;
霍小玉在心中細數了嚴大人的種種,無比佩服。唯一讓人遺憾的便是,大人的鳥太醜了。
自從這嚴大人來了,霍小玉感覺衙門口熱鬧了許多,快趕上城東的菜市場了。
“小霍捕快,這邊來。”
霍小玉聽到有人喚她,回頭瞧去,見是李屠戶家的二妞,縮頭縮腦,躲在一邊偷偷對她招手。李二妞還待字閨中,大概是家裏夥食好,人長得圓潤白嫩,一雙笑眼,一對酒窩,笑起來甜膩膩的。
“啥事?二妞姐。”
李二妞低著頭,滿是嬌羞,手中絞著帕子,晃著她那顆圓溜溜的頭,道:“聽說城裏來了大人,怎麼沒瞧見呢?我們........百姓們想見見父母官呢?”
霍小玉差點笑出來,心道:“準是自家三姐又再八卦了,這還沒到兩日,嚴大人豔名已經播到了肉鋪啦。”
“大人剛到,怎麼也要休整休整。”
“聽說這嚴大人,貌.......什麼時候能......”到底是姑娘家,實在是沒臉直接喊出來:“聽說大人貌美,我想瞧瞧。”
“大人會出來體察民情。隻是什麼時候,得看大人自己了。”
那李二妞聽她所說,眼中便亮了起來,從荷包中不知掏出什麼,塞到小玉手掌中,道:“那有勞小霍捕快,大人什麼時候體察民情,提前知會一下,我.....我也好做準備。”
霍小玉再肆無忌憚也不敢在衙門口收人錢財,剛想塞回去,低頭瞧了一眼手中的東西,頓時眼中發亮,一把塞到懷裏道:“放心,二妞姐。”
那李二妞得了小玉的答複,心中仿佛開了朵花,道:“我等你的好消息。我爹剛宰了一頭小羊,我給你留了一條最嫩的羊肋條。”
“多謝二妞姐了。”
霍小玉喜好胭脂水粉,綾羅衣裙,更愛那口腹之欲。可城中人大多不愛羊肉的膻味,難得肉鋪會宰殺羊,更別提那羊身上的羊肋條了,實在是難得。
霍小玉心中高興,對嚴大人的好感大大提升,這人簡直就是自己的福星。緊緊捂著懷裏那物件,滿心歡喜,尋思找個沒人的地方,仔細瞧瞧。
“小玉。”身後有人叫她,嚇了她一跳,見是寧金才放下心來。見她爹和他爹都不在身旁,才熱情地回答道:“三哥,什麼事?”
寧金努了努嘴巴,道:“大人喊你。”
“大人找我,三哥知道是什麼事嗎?”
“不知道,不過我瞧著大人麵色不善,你自求多福吧。我爹來了,我得走了。這個給你,帶給你三姐。”寧金遠遠瞧見自家爹爹,連忙將前些日子給霍多瑜買的手帕塞到霍小玉手中,跑開了。兩家爹爹不和,不妨礙小輩們交好,不過為了不惹來爹爹們雷霆震怒,還是偷偷摸摸安全些。
霍小玉踏進大堂,新來的嚴大人居高而坐,沒穿官服,一身常服,埋頭看著卷宗,翩翩公子凝神斂目,養眼的像似一副畫卷。可頭上的一塊“明鏡高懸”的牌匾肅穆莊重,更是時刻提醒:嚴大人不容染指。
嚴大人聽到她進來,並未抬頭,隻微微撩了一下眼皮,霍小玉見了禮,便規矩的站在一旁。作為捕快,雖說平日裏公堂也沒少站,可這次霍小玉卻是覺得格外拘謹。仿佛那堂上坐的不是陛下新點的狀元郎,是等著吃人的大灰狼。
嚴麾終於看完了最後一本卷宗,輕輕合上,抬頭瞧了瞧,站在堂下之人,正是那日衙門口攔住他的小捕快。瘦瘦小小,眉眼很是秀氣,圓溜溜的眼睛極為靈動惑人,怎麼瞧都是該養在深宅大院的小公子,身嬌肉貴當捕快實在是不能盡其用。
“霍小玉,霍健霍捕頭的小兒子,大禮二十三年六月入衙門,時年一十六歲........”
嚴麾一口氣報出了霍小玉的身家,令霍小玉十分佩服,這嚴大人技能又多一項,記憶超群,口齒伶俐。
“是,正是小人。”
“你既然年紀輕輕便做了捕快,你來說說雲霧城選用捕快是個什麼規矩?”
霍小玉暗道:“我怎麼知道是什麼規矩,我當捕快是因為我爹。”
“捕快負責協助大人緝捕罪犯、傳喚被告和證人、調查罪證。衙門招收捕快,一要身體強健,二要正直,三要敏慧。”
“哦?小霍捕快你說的不錯,既然你能當上捕快,想來這三條你都占了?”
“那是自然。哦?大人一定是瞧我瘦弱,心有疑問?”
霍小玉微微笑了笑,在身體強健這個事情上,她倒是胸有成竹,甚至是有些自負。
“大人,堂上不好施展,有了機會小人一定給大人瞧瞧,別看我瘦小,手上的力氣可抵上咱們衙門裏三五個大漢的。”
嚴麾本也不關心她倒是是不是真有把子力氣,也不糾結這條,道:“那第二條呢?”
“我當然是為人正直,坦蕩。不然我爹早打死我了。”
“哼!”
嚴麾眯著眼睛瞧著眼前這個清秀的少年,好一派天真爛漫,這個年紀本不該是衙門口裏吃拿卡要的老油條。嚴麾平生最煩這樣的老油條,方才長空到他麵前告了這個霍小玉一狀,他才喚人來問。
霍小玉不知道嚴麾鼻子裏哼出的一聲是個什麼意思,剛想問問。嚴大人身邊那個灰突突的鳥不知從哪裏竄了出來,直往她胸口撞。
霍小玉逮住機會一把攥住那醜鳥,她有些惱,手上的勁頭大了些,那醜鳥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嚴麾見霍小玉掐著長空的脖子,後背驚出了冷汗,連忙喊道:“快住手,鬆開長空,你要掐死它了。”
那一慣雲淡平清,麵上波瀾不驚的嚴大人此時已經“花容失色”,小玉頓時覺得實在是罪過了,連忙鬆開了手中醜鳥。心中暗道:“這醜鳥還有名字,鷹擊長空,難不成這醜鳥還是什麼鷹隼?”
嚴麾心疼地查看著“奄奄一息”的長空,見它瞪著不大的眼睛,將身子埋在他懷裏,瞧著霍小玉憤怒的嘎嘎叫個不停。長空如此精神,嚴麾放下心來。修長的手指在它灰突突的羽毛上不停撫摸,安慰。
霍小玉盯著那如白玉般的手指,骨節分明,細皮嫩肉,竟然比自己的雙手還要白嫩。此刻那手指在那灰突突的羽毛裏一進一出,讓小玉覺得有些暴殄天物,這樣美麗的用來手指
扒灰。
“這會子我倒是信你身強體壯了,長空撞你胸口,定是你在懷裏藏了什麼東西?”
霍小玉恍然大悟,難道這神仙身邊待久了,這醜鳥也成精了?
嚴麾瞧見霍小玉從懷裏掏出一盒胭脂和一方帕子來,麵上一囧,想來是小女兒會小情郎,順便送了些寄情的小東西罷了。
這胭脂是城中紅顏樓裏最好的貨色,那李二妞拿來跟她打聽大人的消息,帕子是寧金讓她捎給三姐的。霍小玉一頭霧水,不知道長空糾纏這些東西做什麼?難道一個醜鳥也知道這些是好東西?
兩人一鳥各自心事,一時無語。
“大人,出人命啦?”
不知道誰在堂外一嗓子,驚天動地。
“跟我來。”
嚴麾聽下人來報,內心微微有些興奮,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大人,我說的敏慧的意思是說:不是白癡就行,可不見得人人都要像大人一樣聰慧過人。我幫不上忙的。”嚴麾哪裏還肯聽她貧嘴,見霍小玉還愣著,伸手扯了她一把,拉得她一個踉蹌,差點砸在他身上。
長空一聽也是來了精神,原本還在桌上躺屍,此刻翻身而起,飛撲過來,沒敢落在嚴麾肩頭,徑直踩在小玉的帽子上,竟然覺得十分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