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渡過塞漠河，一行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從中原直插草原，再走半日便能回到自家營帳。

　　滿都拉圖大單於騎在馬上，身側緊跟著迎娶回來的漢朝公主薑文君。

　　薑文君還未換滿人的衣服，襦裙被原野的風帶起，粗厲幹燥的秋風打在臉上，將她如水般的肌膚吹得生疼。

　　但她仍在竭力忍受著，恐惹大單於不悅。她深知此行漠北意味著什麼，她不是代表自己一個人。

　　“塞北風光真美，能在這裏度過餘生，當真是死而無憾了。”薑文君的聲音很輕柔，亦如她這個人，典型的中原姑娘，軟軟糯糯，沒有棱角。

　　滿都拉圖悶哼了聲，算作回應。臨近家門思念愈發沉重，他幾乎是一刻也不能等待了，隻想快一點見到娜仁托雅，把她高高舉起，再好好吻一吻她的臉頰。

　　“大單於孔武有力，也隻有這樣遼闊的疆域才能配的上您的英雄蓋世。”薑文君見滿都拉圖默不作聲，不知在沉思著什麼，稍頓一下，繼續說道：“上元節在長安城一遇，若非大單於出手相救，文君恐怕會在失控的烈馬下喪生。自那一日起，文君便對大單於芳心暗許，默默發誓此生非大單於不嫁。”

　　見他一直沒有說話的意思，薑文君故意嗆了一口北風，柔弱的輕咳了起來，本以為他會憐香惜玉的關切兩句，然而他卻連偏頭望一眼都沒有。

　　“那一日在皇宮之中，大單於在一排宮女中選中文君，可是對文君也有一些好感？”

　　薑文君根本不是什麼皇帝的女兒，皇帝不舍得把自己女兒嫁到塞北，而滿都拉圖也根本無所謂娶一個什麼東西回來。

　　他要的是漢朝的物資、糧食、器具、兵馬、武器、以及源源不斷的供給，來彌補草原因物資短缺而帶來的諸多不便。他要的還有那漢朝皇帝嚇破膽的模樣。

　　滿都拉圖聽她聒噪了一路，有點心煩，“公主不必多心，隻要你老實本分完成和親使命，漢朝皇帝能夠按照約定給我族人送來糧草器具，我便不會為難你。”

　　薑文君仿若沒聽懂他刻意跟自己保持拒絕，溫柔一笑，露出兩隻淺淺的梨窩，繼續奉承道：“漢朝皇帝必然不會食言，誰不畏懼大單於的鐵騎？文君也是見到了大單於，才知道這草原的男兒就如在原野奔跑的雄獅，是那些柔弱的漢朝男子沒法比的。”

　　滿都拉圖才露出一絲笑意，聽到這個漢朝小女人不僅崇拜自己，還稱讚自己麾下的鐵騎和草原男兒，心裏不免有些得意。

　　薑文君從他臉上捕捉到一絲稍縱即逝的笑意之後，算是稍稍摸清了大單於的脾氣，趁著他心情愉悅，繼續表達著愛慕之心：“文君此次前來塞北，並非單是為了完成使命，更是因為仰慕大單於，為您情根深種。”

　　滿都拉圖聽著她這撩人的情話，沒覺得心癢難耐，隻覺得尷尬的咋舌。他跟娜仁托雅從未說過這樣肉麻的情話，情到濃時也是關起門來表達。不是說中原女子矜持內斂嗎，當著所有將士說這些害臊的話，滿都真不知道回頭這幫跟他打天下的兄弟怎麼編排他呢。

　　“聽聞大單於跟閼氏感情極好......”薑文君試探性的將話題扯了過來，想知道她的情敵究竟有多難對付。

　　“那是。”一向沉默寡言的滿都，罕見的立刻回答了她，幾乎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想必閼氏也是位極其美麗的女人吧......”薑文君一臉尊重和傾慕，沒有絲毫嫉妒和不悅，宛如一個凡人在說自己的女神。

　　果不其然，聊起娜仁，滿都才終於有了說話的欲望，“娜仁是草原上最美麗的女人。”

　　滿都一回神想到薑文君說的“也”字，什麼意思？薑文君的意思是自己也是個美人嗎？

　　滿都摸著自己良心，當初在長安城的皇宮裏，挑宮女真的是隨手一指，可能是蒙古女人看得多了，看漢朝女人都是一個樣。

　　“哦......”薑文君意味深長的一笑，本想再說，迎麵撞來一支隊伍，訓練有素，馬蹄踏在地上噠噠作響。

　　“哲別？”滿都望見他那張寫滿內疚的臉，便知有大事發生。

　　哲別翻身下馬，跪在地上，“大單於，末將死罪！昨日布日古德單於偷襲大帳，俘虜了閼氏！”

　　“什麼！？”滿都猛地一抽馬鞭，掉了頭，直奔布日古德的營寨而去，將薑文君和一行迎親的隊伍甩在了身後。

　　哲別沒有接到大單於的命令，也不會糾結於是否應該停留下來保護大漢公主，直接策馬帶著精銳騎兵跟在大單於的身後。

　　比起什麼大漢公主，大單於和閼氏對他來說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