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隻聽那白九泉道:“真沒想到,退隱多年,卻還有人,識得老身!”
“白婆婆大名,在下如雷貫耳,何況白婆婆少時容顏,也已是傾國傾城,何人不知,何人不曉?”玉秦懷眼珠子往左右轉,欲要看清那白婆婆真麵目。
又過了一會兒,從某處發出少女抽噎的聲音,甚是淒涼,卻又悅耳動聽,發出這聲音的,麵相定然不俗,但不過多時,那少女的聲音,突然變得淒慘,恨不能將天撕開的心情。
“老身老矣,傾城容顏,彈指揮間,老身恨呐?這天為何,折磨老身?”哀嚎聲從遠處而來,又呼之離去。
譚勝臉一變,化作一老旦,他用那粗糙無比,且滿臉褶皺的手,搭在玉秦懷肩上。
玉秦懷大驚,暗道:莫非這譚勝跟白九泉是同一人?
譚勝發出老旦的聲音,全然與白九泉不是一般樣,他道:“後輩,你是何許人也?來此作甚?”
玉秦懷早知會被人這麼一問,便恭敬拱手道:“在下乃是天蠍幫幫主吳振!”
玉秦懷這名號,可不是隨便編的,早年有一批刺客刺殺他的時候,這吳振運氣不好,剛好在一旁偷看,被他一指所殺。
天蠍幫乃是一個不入流的小幫,名字雖響,卻毫無用處。
玉秦懷將吳振的天蠍幫牌子遞了上去。
譚勝將那木製的牌子拿在手裏,上下打量,突然大笑起來,隨後換了老生妝容,道:“你這小廝,還是個幫主,這天蠍幫更是聞所未聞,你今日有何來事?”
“回譚大俠,在下聽聞萬蠱老前輩壽宴,久聞萬古老前輩盛名,今日前來相見,隻此一麵也罷,餘生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玉秦懷搖頭歎息。
譚勝一聽,化為張翼德,瞪目叱吒道:“翼德在此,有話速速說來。”
玉秦懷問那張翼德乃黑臉英雄,為人仗義,自當恭敬一拜,說道:“在下毒氣攻心,恐命不久矣啊!”
譚勝一把抓過玉秦懷手臂,打量一番後,隨即化為曹操,奸雄之貌,桀桀笑道:“汝等愚昧,胡亂用藥,這毒怕是連萬蠱老人,都無法給你結了!”
玉秦懷唉聲歎息,想說卻又不敢說出口。
譚勝眼咕嚕一動,臉色一變,道:“汝等還有何話說?”
“在下也是這般想的,無奈餘生命短,倘若能見那萬蠱老前輩一眼,那麼在下死又有何幹?如今又見到了譚大俠跟白婆婆二人,已是敬佩滿懷,倘若譚大俠要殺我,在下自當伸頭聽斬,有所不怠,倘若黃泉之下,那夜叉無常詢問起來,在下也可將二位英名報來,讓那夜叉無常三鬼,震鄂害怕!”
玉秦懷一邊說,一邊抹起了眼淚。
譚勝心想:我的名聲,若是能讓小鬼驚悚,那也是極好,隻是這小子,命不長已,送他去見萬蠱老人又如何?
譚勝臉一變,化為劉玄德,道:“爾等跟我來,莫要多言,你實力卑微,在我身後,可保你安然無恙!”
玉秦懷一聽,大喜過望,當下跟上前,借以吳振聲名。
而譚勝闊步而行,兩旁白蛇見了他,都得給他讓道。
......
二人走出白葉林,玉秦懷仍然心有餘悸,他雖不懼這譚勝,但地上的毒物看得著實讓人揪心,倘若是尋常大俠豪傑之流,也必然不會從這兒走。
一出白葉林,前方便出現二人攔住去路。
此二人乃是佛山雙羅刹,扈竦扈駭二位兄弟,這二人麵相不一,卻是親胞,弟弟要比哥哥晚生三年。
玉秦懷曾聽聞,這兩兄弟,曾入皇宮,刺殺皇上,雖未得手,但在大內高手重重防備之下,卻能安然離去,可見二人實力了得。
“怎地才來?”扈竦嗬斥道,他打量玉秦懷,轉問譚勝,此時的譚勝,早已變了一副曹孟德麵容,奸中帶笑,扈竦指著玉秦懷,低沉道,“怎地未殺了他?”
扈駭抄出一把奪魂雙釘鉤,上前道:“百心宴,就差一顆,由我來了結了他!”
譚勝上前一步,擋在扈駭身前,臉露驚疑:“什麼?還差一顆,我可記得已經全了呀!”
扈竦哼道:“莫要胡扯,我兄弟二人數了百來遍,怎會有錯!”
譚勝則原地畫圈踱步,隨後對著扈駭身後道:“你看,這最後一顆心,在那!”
扈竦扈駭兩兄弟幾乎同時轉過頭。
噗呲,一道血跡飆濺而出,扈駭露出驚恐之色,他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心臟,正被譚勝握在手中,他緩緩往右側看,隻見譚勝那張呂布小生臉。
譚勝冷笑道:“吾乃呂奉先是也!”
噗呲,又一聲響,譚勝將那顆心臟抓了出來,將扈駭的屍體往前一推,隻聽砰的一聲,屍體倒下,隨後被一群白花蛇一擁而上。
譚勝的臉,不知何時,變為了曹孟德的臉,他大笑道:“寧教我負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負我!”
扈竦臉一沉,冷漠掃了自己親弟弟屍體一眼,隨後道:“百心聚齊,且等萬蠱老人到來!”
玉秦懷看到此處,早已是眉頭緊皺,他如何能想到,譚勝殺伐如此果決,而扈竦也並未有報仇的意思,仿佛那屍體,隻是普通的屍體一般。
玉秦懷心道:果然這群人,不算什麼好人。
心有百顆,皆為人心,人有九十九,隻差一個萬蠱老人到來。
玉秦懷餘光朝某處望去,隻見那裏掛著近百具屍體,男女老少都有,都被白花蛇所纏,稍加能看到人臉,玉秦懷隨意掃了幾個,他當下大驚。
金岩山鬼木長老,黃土坡銀桂婆婆,白風山毒眼童子......這些人皆是赫赫有名的人,他們每個人,都是朝廷通緝的對象,如今卻成了屍體,被掛在此處,下手的是誰?
玉秦懷掃過在場的人,這群人,個個壞臉打量著他,其中也包括那五毒教的餘厭,以及玉蟾宗的朱春,二人舉杯甚歡,且看杯中,遊著各種毒物,蠍子、蜘蛛比比皆是。
譚勝帶著玉秦懷來到一酒桌前,拿起一個酒杯,遞給玉秦懷,道:“來,喝!”
玉秦懷當下往杯中一看,裏麵竟然有隻毒蛙,這毒蛙的眼睛,正注視著他,他如何敢喝。
一旁的身穿一襲素衣,滿臉皺紋的老婆婆道:“果真來了!”
玉秦懷當下放下杯子,抱拳道:“參見白婆婆!”
旁人聞聲探看過來,不禁對這個抱拳的小夥子感到十分好奇。
這種地方,哪用得著正人之士禮儀。
“哈哈,這小子,許是從鄉下出道的吧,不懂咱們這兒的規矩!”
隻見一胖肚光頭漢子將桌上裝著毒物的酒,一股腦倒進一個大碗之中,隨後一飲而盡,那蹦跳著的毒物,皆已被酒所醉,自然來不及逃,被胖肚漢子喝下肚中,見其抹了一把嘴,打了一聲飽嗝,響徹林間。
玉秦懷心道:此人乃是漢門關外而來的大肚和尚,說是大肚,氣量卻是無比的小,且他的實力,在這裏也能排的上前三了。
那百位死去的高手,有近半數,都是被大肚和尚所殺,可以見得,這大肚和尚的厲害。
玉秦懷當下不敢開口,這時,有人在一旁傳來奸邪嘲笑道:“紅臉黑發,乃是關二爺?哈哈,小子,冒充關二爺,可是會被大肚和尚殺的,大肚和尚可是說到做到的!”
此話一出,當即大肚和尚露出殺機,而他的臉卻麵如笑佛,完全不像是要殺人的樣子。
玉秦懷抬眼望去,那嘲笑之人,一襲黑袍,倒掛在樹上,笑容瘮人。
人稱黑蝙蝠羅尚,羅尚此人,素來愛開玩笑,這一點,玉秦懷也是知道的。
隻見大肚和尚一甩手中大碗,朝羅尚而去,那羅尚不躲不藏,壞笑連連。
旁人見了,尤且擔憂。
隻聽砰的一聲,那羅尚被砸落在地,玉秦懷一見,暗想:怕是已死。
卻不想,那羅尚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壞笑道:“大肚和尚,我不過說了你一聲,怎地還想殺我?”
大肚和尚冷哼一聲,他一擊不可得手,便不會出第二手,更何況,百心已齊,無需增添殺戮。
玉秦懷見此,暗自佩服,卻有不敢慌張,默然立在譚勝身旁,靜等萬蠱老人到來。
嗖,一聲煙火,竄至半空。
隻聽有人喊道:“萬蠱老人來了!”
當下所有人收拾手中家夥,朝著那煙火所放之地而去。
玉秦懷緊跟其後,而他也分外擔心離他不遠處的羅尚,此人正壞笑得盯著自己。
玉秦懷暗道:這羅尚,乃是辟穀初期,我若與他打,稍能應付,但他若是用毒物,不知勝負如何,暫且不提。
眾人來到金水湖邊,正見一人立於水中。
玉秦懷上下打量著他,對方一頭白發,長至腰間,長須為赤,長眉為綠,眼青耳黃,雙唇泛黑,牙齒為紫,舌苔為藍,一身藍邊素袍,站立於金水湖中,輕浮上下。
眾人見他,齊齊跪下,異口同聲道:“拜見萬蠱老人,祝萬蠱老人福澤齊天!”
萬蠱老人並未開口,眾人也不敢站起來,更不敢發出聲響。
“哼!”
萬蠱老人一聲喝,幾乎所有人都顫抖起來,大氣不敢喘一口,頭更往下低,有甚者腦袋直接貼在了地上。
而那大肚和尚最是慘,肚子將地麵蓋住,頭低不下去,甚是滑稽。
玉秦懷正要抬起頭看,譚勝喊道:“找死啊,趕緊低頭!”
突然,一陣慘叫聲響起,眾人齊齊抬頭一看,隻見羅尚尖聲慘叫,嚎哭不止,大喊道:“萬蠱老人饒命,萬蠱老人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