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晚的時候在天上看，和在地上看星空完全不一樣。地上看，星星是一顆一顆亮閃閃的嵌在天上，琉玨坐在雲端看，那所謂的星星都是天上夜巡的仙家們，他們不是像凡間看著的那樣一動不動，其實是飛來飛去的，稍遠些的廣寒宮在夜晚裏發出溫和卻又寒冽的光，除開天宮，是整片夜晚最亮的地方。

琉玨雙手撐在背後，晃著腿，無聊地數著剛剛又從麵前飄過去幾個。

她也在緩慢地移動，她懶得去管自己坐著的雲會往哪飛，飛到哪是哪了。

“哎，是琉玨嗎？”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琉玨一轉頭，就看見夜空中有個金光閃閃的東西往她這邊飛來，待飛到她跟前，果不其然是耀日星君。

“你怎麼在這？”曜日星君咧嘴笑道。

“離恨天裏太冷清了，甚是無聊，我就出來遛個彎兒。你呢？你晚間不當值的呀。”

“可巧碰到你了，我也出來遛個彎兒，白日裏沒空，隻能晚上了。”他也幹脆學著琉玨的樣子坐在自己的雲上。

“以前的仙界還要熱鬧上一些。”他看著麵前光景，突然張口說了這麼一句話。

“為何？”琉玨偏頭看他，即使在夜裏，她的眼睛也亮亮的。

“三千年前同魔界的那一戰損失慘重，有很多仙家都隕落了。”曜日的語氣帶有能察覺出來的低落。

“都過去了不是嗎？現在的仙界在我看來也是欣欣向榮的。”琉玨淺笑著安慰道。

曜日星君也笑了笑，擠眉弄眼道：“大約還是有一點好處的。”

“什麼？”她疑惑不解。

“以前天規不許神仙戀愛，現在卻允許情誼相通的兩人結為仙侶，雖有很多老牌的神仙還是獨自修身養性，但是大多數都還是很樂見其成的。這便是因為那場大戰。”

琉玨瞪大了眼睛，“仙侶是什麼？”

曜日星君：“......”

“就是凡間的夫妻，一男一女一輩子都在一起的那種。”

“哦......我在司命寫的命簿裏看過，成親以後就成了夫妻。神仙也可以成親了嗎？神仙的一輩子那麼長，真的要兩個人一輩子都在一起啊？”

曜日星君不知道怎麼給她解釋兩個人有情意的基礎上，是可以一直在一起的，仙侶之間更側重的是兩個人仙魂之間的契合，那是與肉身之間不一樣的。

“那曜日星君有仙侶嗎？”琉玨手撐著下巴問他。

“我當然沒有啊，雖然在仙界美男榜上我也是小有名氣的，但是很不巧，本星君就屬於我剛剛說得老牌神仙，不結仙侶，踏踏實實自己修煉。”他頗有些自得地一撩劉海。

踏踏實實撩更多的妹。

“仙界美男榜？那是什麼啊？”琉玨聽見了一個新鮮詞，十分感興趣地笑著問他。

“嘿嘿，不知道了吧。”他清了清嗓子，高深莫測地答，“自從明裏暗裏可以結仙侶以後，眾女仙之中就流傳著一本冊子，裏麵記錄著仙界裏相貌俊美的男仙數百名。”

“喏，別說我不講義氣。”他手掌攤開向上，果真變出來一本冊子，冊子封麵正中間有著“美男榜”三個大字，左上角還有“仙界”兩個小字，琉玨看了他一眼，飛快地抓進手裏。

她隨手翻了兩頁，發現上麵寫的名字她都不認識。

“這這這。”曜日星君伸出一根手指指在她剛好翻到的一頁一個名字上。

上麵寫著曜日星君四個字，琉玨撲哧一聲笑了，還真有。

她再隨意掃了兩眼，“離端”兩個字印入眼簾，曜日看她沒有說話，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怎麼了？”

“沒事，這個離端是孔雀族的嗎？”她把冊子合上，遞還給他，看他寶貝似地揣進懷裏。

“是啊，是孔雀一族的王子，不過身體不太好。他竟然還排在我前麵，唉，現在這些女仙真搞不明白，還都挺喜歡這種看上去病怏怏的美男子。”

琉玨就笑著看他吐槽，也不說話，其實壓根沒聽進去。她心裏想的是，這個所謂仙界美男榜，定然沒有把師父算進去，師父在她眼中才是最好看的！

等琉玨蹦蹦跳跳回到離恨天時，消失了許久的瀾音抬頭望著北方出神，聽見琉玨鬧出的聲響，他微微轉首看她。

淡淡的光灑在瀾音的身上，仿佛給他披上了一件銀色的法衣，姿容絕灩，青絲如墨，膚如玉，眉如黛，如聚集了遠山青色與流水細膩，又如聚集了春秋之花的所有精華織染。

“師......師父。”看到這樣的瀾音，琉玨不知怎的就結巴了一下，看到瀾音頭轉了回去，她湊到他身邊，像一隻乖巧求撫摸的小狗一般抬著頭，也學他的樣子眺望，卻什麼也看不出來。

“師父，你為什麼總是看著那邊？”

瀾音一低頭，就看見她亮晶晶的眸子，像個奶娃娃一樣軟糯。

“無事，隻是最近察覺到那處有些不安。”

不安？什麼事情能讓師父說出“不安”兩個字，她一慣習慣打破砂鍋問到底，剛打算張口，瀾音轉身向院裏的石凳走去，邊走還邊問了：

“你剛剛去哪了？”

看到師父坐在石凳上，一招手又變出了一壺茶水，琉玨屁顛屁顛跑過去給他斟了一杯，恭恭敬敬地放在他手裏，然後極其乖巧的蹲在他旁邊，右手撐著下巴，笑眯眯地道：

“我剛剛駕著雲去散步，碰上耀日星君了，他告訴我說現在仙界允許有情意的男仙女仙們結成仙侶，還給我看了一本冊子，叫什麼......‘仙界美男榜’。哈哈......天上的神仙們可真有趣，司命星君的命簿寫得有趣，這小冊子也編的有趣。”

她像極了凡間孩子剛下學回家，便迫不及待地給家長分享趣聞一般。

瀾音正端起茶杯想淺飲一口，琉玨看了他沒有回應，抿了抿唇，趕緊舉著手道：“不過，琉玨覺得師父才是整個仙界最好看的，什麼男仙女仙都比不過師父。”

聽見這話，瀾音端著杯子的手頓了頓，瞥了她一眼，“你在這似乎交了許多朋友。”

這不是問句。

琉玨點點頭，又搖搖頭，“不多，才司命和曜日兩位星君。”

確實不多，這兩個加起來都能架起仙界八卦半邊天了。

“曜日星君為何同你說仙侶之事？”

琉玨以為自家師父終於對自己說的話題感興趣了，高興地一竄而起，卻起得太猛，頭有些暈乎乎的。

瀾音看她一副站不穩的樣子，一道仙力不著痕跡地托住了她的胳膊，她不以為意，一屁股便坐了下來。

“他總是喜歡給我說些仙界有趣的事，我還問他是不是也打算找個仙侶，他說他不找仙侶，他要踏踏實實自個修煉，其實我瞧他也不是踏踏實實的樣子......”

聽見“他說他不找仙侶”這句話，瀾音一口茶總算喝了下去，看來這個曜日星君並不是在暗示自家笨徒弟，估計就算暗示了，琉玨也不懂。